孤寂的山野,天很低,夜很黑,風很冷,地很涼,坡很陡,路很難。突然,路的盡頭閃現出火光,還伴隨著火星濺射,並有急促的腳步聲和沉悶的喘息聲回蕩在空曠的山野,打破這一分略帶苦澀的寂靜。透過微弱火光,大概可以看見,原來是一位頭發蓬鬆的婦人,流著汗,被汗水打濕的頭發粘在臉上,左手手舉著火把,右手彎曲著反背在後麵,在匆忙的趕路。
火苗突然串大,差點燒到婦人那蓬亂的的頭發。原來婦人手上的火把,是把鬆樹的針葉混上少量煤油塞在竹筒裏製成的,風吹過,火苗會增大。但是,通過串大稍微明亮的火光,可以發現這位婦人一個人行走在這漆黑和孤寂的山野,攀登著崎嶇的山路,不但不害怕,而且臉上依稀還有淡淡的笑容。她外麵穿著一件寬大的粗布棉衣,肚子略微隆起,她的右手原來是在撐著後腰,一位孕婦。天啊,原來是一位孕婦,在這漆黑的夜裏,打著火把在匆忙的趕路,這天怎麼了?乾坤顛倒嗎?
離這裏大概兩公裏的一個村子裏,有一間瓦房,亮著燈火,很多人聚集在這裏,屋裏中間有一個小四方木桌,桌上用土碗裝著正冒著熱氣的四碗清水,還有兩個手電筒。有四位穿著稍稍整潔的棉衣的男子,半圍著桌子,一人上方,兩人左邊,一人右邊。他們都半敞著棉衣,露出裏麵穿著的針織背心和棉質的內衣,甚至右邊的一人在用手給自己打扇,似乎很熱的樣子。
四人都是“手術隊”(負責計劃生育的隊員)的,來負責抓捕該家的女主人。
在距離桌子的正下方一米左右處,站著一個理著平頭,穿著打著補丁的棉衣,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的男子,微胖的方臉,額頭也冒著汗,但是不知是熱的還是怕的。他的左手緊緊抓著一隻小手,連著一位大概6歲左右的女孩;右手抱著一個大概2歲左右的小女孩。左邊的小女孩有點怕怕的緊貼男子,而另一個小女孩則是眼淚汪汪的抱著男子的脖子。而在房子的大門處,站著一位手拿扁擔,頭發偏白的老者,一臉怒意,旁邊還站著一位婆婆,正和一對中年夫婦拉著他。氣氛有點僵硬,誰也沒有說話。
突然,坐在正位的男子打破僵靜,說道:“江文,你婆娘劉春花到底哪去了?”
男子還沒有說話,老者搶道:“不知道,我還想問你們把我的兒媳婦逼到哪去了呢?”
桌子左邊一位男子說道:“江老伯,我們是收到消息,說你兒媳婦今晚在家,才一到晚上就打著電筒來捉她的。”
坐在正位的男子道:“江文,你也知道,這是國家的政策,計劃生育,隻允許生一個,你家已經有兩個孩子了,還想生,都懷上了喲,我們也沒有辦法,隻有出此下策,才來捉你婆娘去打掉孩子的。對了,還要結紮。我……”
還不待他說完,老者就道:“你們這些gui
er
zi,我兒子就兩個女娃,必須得有個兒子傳宗接代,你們要是敢去捉我兒媳婦,我就一扁擔打死你們。”
“走,我們去劉登家,她肯定又跑到她娘家去了。”四人起身,再次準備趕路。而也不出他們所料,劉春花緊趕慢趕終於在晚上八點鍾左右到達了娘家。
“女娃,你怎麼…這麼晚了…”,春花的媽媽黃玉說道。
“肯定又是手術隊的。Gou
ri
的,一個月追幾次哈……”,劉登道。
劉春花沒回答,而是極速進屋,坐在一張椅子上才道:“媽,先給我倒碗水,渴死了。”劉登則是將頭伸出去,四處看了看,迅速關上門,並栓上。
黃玉倒來水,遞給女兒。劉春花一口氣喝完水,笑問道:“媽,有吃的嘛,我還沒有吃晚飯呢。”
“有,等一下,我馬上去熱。”
劉登臉上露出疼惜之色,趕快走進灶屋(廚房),生起火,熱起飯來。
半小時後,劉春花吃完飯,覺得休息好了,說道:“爸爸,我去溫伯伯家吧,否則他們追來,我就慘了,您就沒了外甥了。”
說完,劉春花就起身準備再次趕路。在劉登和黃玉的目送下,劉春花離開了娘家。她又堅持走了兩小時的山路,晚上十一點左右到了他的伯伯溫泰家。不過,在她走了一小時後,有四個人到了劉登家,並詢問情況後離開。
門打開,溫泰看見劉春花,對於這麼晚了,春花一個人來他們家,一點都不吃驚。他沒有問為什麼,而是快速將劉春花拉起來,關好門。一般情況下,近幾個月,每月春花都會來一次。
就這樣,劉春花每月躲躲藏藏,有時候半夜離家,走山路,翻山嶺,越埋骨場,甚至摔跤。時間到了1988年1月,此時春花已經懷胎7月,不能再奔走了。她和江文懷著沉重的心情做了個決定。
“醫生,有催生藥嗎”,江文道。
“有,要快的還是慢的?”
“快點的,最好,今天吃了,明天見效。”
“好,我給你配副中藥,保證沒問題。”
江文拿著中藥,心裏沉甸甸的,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