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征工讀生一名。月休四天,時薪八十元。意者,內洽白小姐。
他看到那張征人的紅紙時,是在淩晨兩點。
紅紙貼在一根騎樓的柱子上,柱子後是一家鐵卷門早就拉下來、可是裏麵卻仍有燈光透出的咖啡店。
事實上,透出的不隻是燈光,還有咖啡和食物的香味。
雖然他知道現在是三更半夜,但是他實在是餓死了,天氣又冷得要命,所以他根本沒有考慮,就直接撕下了那張紅紙,伸手去壓那家咖啡店老舊的門鈴。
不怎麼刺耳的電鈴聲透過玻璃和鐵門隱隱約約的傳了出來,是首歌,他鬆開手,讓那電鈴繼續演奏著。
未幾,腳步聲傳來,鐵卷門的投信口被人掀了開來。
他看到一雙微微眯起的眼睛。
“白小姐?”
“什麼事?”
她的聲音很好聽,不怎麼嬌嫩,但十分順耳。
“我來應征。”他把手中的征人紅紙現了出來。
他看得出她愣了一下,那雙眼睛看著那張紅紙,眨了眨,然後緩緩揚起眼睫,瞪著他。
“現在是半夜兩點。”她說。
“我知道。”他扯了扯嘴角。
“很晚了。”她這回說得很慢,彷佛怕他無法理解。
“我曉得。”他苦笑。
見他仍站在原地,沒有放棄的打算,那雙眼又眨了一下,跟著她從腳到頭將他掃視了一遍。
一雙沾滿了泥的布鞋、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一件白棉T恤,她的視線爬上他的喉結,然後在他的大胡子上停頓。
“我征的是工讀生。”她重新對上他的眼。
“你需要的是一名店……店員……”他的牙打顫著,雖然不想顯得很沒用,但一件短袖實在不太能抵擋突然襲來的寒風。
“外麵很冷,我們可不可以進去談?”他咬牙忍住另一陣寒意,擠出笑容問。
今天的確很冷,事實上新聞才發布了低溫特報,她懷疑這家夥腦袋有問題,才會在三更半夜穿著一件短袖就跑了出來,就算他有一身肌肉,這種行為還是讓這人看起來像個瘋子,或……流浪漢?
不過她懷疑流浪漢會有他這一身肌肉。
視線溜回他隻著一件白T恤的胸膛上,她考慮別理會他,但是他手臂上冒出的點點雞皮疙瘩,讓她沒來由的想起上回有人在寒流來襲時凍死街頭的新聞。
他又打了一個冷顫,接著是一陣很響亮的咕嚕聲。
她不會錯認那是什麼,她重新抬眼,他那張臉看起來無辜萬分。
“抱歉,我晚餐還沒吃。”
像是要證明他的可憐,那陣咕嚕聲又適時的響起。
很大聲。
那雙眼睛瞪得更大了,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她再度盯著他的眼,他猜測著她正在想什麼。
寒風又卷過街頭,投信口的蓋子啪的一聲蓋上,那雙美麗的眼睛消失在蓋子之後。
果然沒那麼便宜的事。
無力的幹笑兩聲,他撥了撥頭發,正要轉身去尋找另一個能吃飯擋風的地方,鐵卷門突然響起兩聲喀咐,跟著的是一陣卷門聲。
門開了。
他愣住。
女人,穿著一雙涼鞋,一件暗紅色的伸縮牛仔褲,和寬大的白色毛衣,她將長發綰成一個簡單的髻,素淨的臉上脂粉未施,那雙眼依舊美麗,美麗且戒慎。
她看起來好嬌小,身高隻到他的胸膛而已。
他喉頭一緊,強烈的保護欲突然湧現。
老天,她怎麼敢開門?!
雖然知道沒有道理,他還是覺得生氣。
“十分鍾。”她盯著他說。
努力壓下心中那矛盾的怒氣,他在脫口說出會危害自己處境的話前,很快的點頭。
她一定是瘋了。
瞪著這個魁梧高大的男人,白雲不禁在心裏懷疑自己的理智到底飛哪裏去了。
少了鐵卷門的阻隔,他的體格看來更具威脅。
雖然說管區警員通常會在兩點多來做定點巡邏,雖然說他的眼睛看來像個孩子般那樣清澈無害,她這樣做還是很不明智,或許她不該開門,這男人一巴掌就可以打飛她!
咕嚕咕嚕--天啊,他真的是餓了。
這念頭才閃過,她就聽見自己說了句:“進來吧。”
該死,她總有一天會因為多管閑事而死於非命的。
輕蹙秀眉,她緊抿著唇,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認命的轉身進門去。
他彎身跟了進去,推開玻璃門,一陣濃鬱的咖啡和蛋糕香襲來,激起他更深的饑餓感。
那女人繞進吧台裏,台子上擺放著好幾碟樣式各異的小蛋糕,看起來實在是非常秀色可餐,特別是在他覺得可以吞下一頭大象的時候。
“吃吧。”她拿給他一支小叉子。
見他盯著那些蛋糕看,一副口水快流出來的模樣,她實在是有點看不下去。
他揚眉,有些驚訝。
她淡淡一笑,“反正是試做的。”
“謝了。”他嘴角揚起,接過叉子坐上那對他來說顯得有點小的吧台椅,毫不客氣的從離他最近的那盤開始進攻。
替他倒了杯熟咖啡,她雙手抱胸看著吃得狼吞虎咽的他,懷疑他不隻一餐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