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八路軍“錯殺”五千敵軍的清豐之戰(1 / 3)

導讀:宋任窮將軍恐怕要說:不對阿,我好像也就消滅了他一千多人。

看中日兩國的抗日戰爭史料,一個印象特別深刻的地方就是雙方的公布的戰果和損失往往對不上號。比如,台兒莊戰役,我軍宣布殲敵兩萬餘人,日軍隻承認損失一萬掛零,整整差了一半。要說日軍造假,可那數字也精確到個位,要說國軍造假,台兒莊一戰日軍是來不及帶死屍跑的,去了那麼多外國記者,也沒人說中國的數字有問題;而抗戰開始僅僅三個月,日軍已經宣布擊落中國空軍飛機三千多架——這個戰果足以讓任何軍事曆史專家瞠目結舌——抗戰開始中國總共不過一千來架飛機,其中可以打仗的不過區區305架而已,你就是打死老蔣,他也變不出來三千架飛機啊。

這種情況,一方麵可能是雙方出於宣傳目的誇大戰果,謊報損失,另一方麵也難免統計錯誤——您能想象八路打了阻擊戰以後,派個通訊員去找鬼子問:“東邊來的,你們死了幾個?”

也有些事兒是真說不清的,比如雁宿崖之戰,日軍咬死了隻損失兩門炮,可戰後土八路記者拍的照片上就至少有六門呢。

倒是日本軍事史學者中山雅洋說了點兒靠譜的話,日軍1945年戰敗的時候,曾銷毀大批檔案,因此,統計數字有問題,是正常現象。

但也不能說戰果差異日方的數字都不可信。有的戰鬥,幾乎可以肯定,八路軍的戰果數字是有問題的。比如,1944年的清豐之戰,雙方記載的數字有著一半以上的差異,而日方的數字,似乎更準確一些。

有朋友看到這裏該奇怪了。老薩,你怎麼不信八路信日本鬼子呢?以前你沒這習慣啊。

別著急,您慢慢看,這回,我覺得咱還真得信他一回……

清豐之戰,是怎麼回事兒呢?

話說此戰發生在1944年,具體的戰鬥曆程,根據我方史料,應該是冀魯豫軍區司令員宋任窮指揮打的,經過大體如下:

“1944年5月29日,宋任窮同誌了解到日軍糾集冀南道及下屬13個縣的偽保安隊,欲重占清豐並實施搶糧的企圖後,為了保衛群眾麥收、打擊敵人並粉碎其搶糧計劃,遂果斷決策,發動組織了清豐戰鬥。命令第八軍分區7團,由範縣龍王莊強行百裏,奔襲清豐縣城。清豐戰鬥,斃日軍聯絡部代理部長名取正雄等7名日軍顧問和冀南道‘剿共’第1軍軍長李鐵山以下偽軍官兵200餘人;俘虜新民總會顧問福田稔、冀南道聯絡官河本定雄、肥鄉縣顧問竹腰常三、成安縣顧問田本代助、河北省技術顧問北島熏和日軍獨立第1混成旅團參事等10餘人及冀南道偽道尹薛興甫以下13個縣的偽縣長和警察所長40餘名、偽軍1500餘名,解放了清豐全境。清豐戰鬥是冀魯豫平原抗戰的一次重大勝利,它斃俘日偽軍人數多、官階高、牽涉麵廣、影響大,使敵人遭受了沉重打擊。據日軍防衛廳披露:‘清豐戰鬥的失利,是改變警備時的一幕悲劇……由於這一事件發生,冀南道的保安隊從此一蹶不振。’”

其實,這個戰鬥有不少沒說清楚的地方。咱們得批評批評八路的同誌,寫戰報太不認真了。

指揮戰鬥的人員,僅僅提了一下後來成為中共中央組織部部長的宋任窮司令員,其實,指揮這次作戰的八路,個個不是省油的燈。

宋任窮下決心打這一仗,具體指揮的卻不是他,而是他麾下剛成立的第八軍分區。八分區司令員叫何光宇,開國少將,最終職務蘭州軍區副司令員,知道的人並不是很多。但他手下有個擔架營的軍官很特別,任務固然完成得好,但行軍居然把手槍丟了!何光宇大罵這個軍官一場,下來卻提升他做了營長,因為何覺得這個軍官工作完成得好,認錯態度懇切,人也誠實,有培養前途。

這個軍官叫田紀雲,後來的國務院副總理。

何光宇部下比自己名氣大,他的政委比他的部下名氣更大,這個人就叫萬裏。

參戰攻城的主力第7團,號稱“老七團”,起家於紅一軍團,資格老得可以追到南昌起義,是冀魯豫軍區四個甲等團之一。這個團的團長叫楊俊生,平型關負過重傷,狂得很。楊勇有一次批評,我們有些同誌,動不動愛說“老子天下第一縱”、“老子天下第一旅”、“老子天下第一團”如何如何……這裏麵的“老子天下第一團”,說的就是楊俊生。

不過楊俊生的確幹練,打清豐不但率先破城,而且繳了日軍的汽車——繳了汽車沒司機怎麼辦?老楊厲害,讓支前民兵拿繩子一輛一輛拉著走,愣讓他給拉回根據地了!

日後的楊俊生,是北京衛戍區政委、二炮司令員。

單單一個7團打一座縣城有點兒困難,實際上也有不少地方部隊助攻,比如四分區的政委張國華就親自帶隊來參戰。

張國華何許人也?18軍軍長,1959年西藏平叛的總指揮。

對了,楊俊生的參謀長徐仲禹,是打過大渡河的老紅軍,退役時濟南軍區參謀長,本來也應該掛將星的……

說實話,一個上將領銜,一個中將助攻,兩個少將破城,夠給清豐的鬼子偽軍麵子了吧?估計當地井裏都得有黃龍出沒。怎麼戰果上還會有問題呢?

那有什麼稀奇?前兩天在日本舊書市場淘到一本《北支那特別警備隊戰友會報》第7期,裏麵有個叫富川的日軍少佐寫有一篇回憶文章涉及此戰。富川參加“北支那特別警備隊”之前,曾在駐邯鄲的日軍陸軍聯絡部(又稱指導部)擔任指導官,1944年5月27日,上級通知他代表聯絡部去清豐參加指導官聯席會議。因為富川正在害眼病,代理部長名取大尉隻好代替他前往,結果一去不複返,在八路軍的進攻中“散華”。

他在文中提到:“集數年苦心整頓的五千保安隊精兵,一朝散盡,從此冀南道局勢壞潰不可收拾……”

等等,五千精兵?

土八路的戰報裏,擊斃日偽軍兩百多,俘虜一千五百多,怎麼也湊不夠五千的數兒啊,莫非富川謊報軍情?

帶著興趣老薩找了找資料,結果在日本防衛廳所編《北支的治安戰》第2冊裏,真讓我找著此戰的記錄了。

“……於是,從清豐、大名、南樂各縣保安隊中選拔精兵,在各縣(日本)指導官的督導下,部隊在南樂、大名集結,編成了兵力四千八百人的冀南剿共保安聯合軍,5月23日進擊清豐……”(P387)

哦,還真差不多有五千啊。

再往下看,老薩忍不住要拍桌子了——這土八路怎麼搞的,戰果不對啊!

按照被視為日本戰史權威資料的《北支的治安戰》中記載,日偽軍在清豐之戰中,共出動了約五千二百名作戰人員,而戰後收容的,不過三四十人而已。如此算來,日偽軍此戰損失(包括傷亡潰散被俘)足有五千,損失率超過99%。

這一仗,打得也太狠了點兒吧?

是土八路算錯了賬,還是皇軍被打昏了頭?

讓我們來看看日本戰史中對這一仗是怎麼寫的吧——日軍稱此戰為“清豐事件”。

5月29日,清豐事件發生。這是在日軍警備係統調整過程中發生的悲劇之一。根據幸存者的回憶,這一事件的概要大體如下:

河北省冀南道的清豐縣以北,是獨立混成第1旅團(小鬆崎力雄少將)的防區,濮陽縣以南則為第35師團的防區。當時,由於此處位於與山東省的交界地區,中國共產黨的部隊在這裏的農村地區建立了自己的根據地並逐漸發展起來,勢力不斷增強。大名、成安縣是冀南軍區第一軍分區,南樂、清豐、內黃、觀城、朝城縣則劃為冀魯豫軍區第三軍分區。濮陽縣屬第四軍分區。獨立混成旅團采取新的警備方針,5月中開始重新布防,要點在於逐次將分散部署的小部隊集中起來設防。這樣,不通鐵道的清豐縣由於孤立被決定放棄。(所謂新的警備方針,即以中國軍警[即偽軍——薩注]代替日軍負責治安良好地區的警備任務)

“對此,在支那事變[即抗日戰爭——薩注]爆發以來,一直在當地從事部署宣撫班、建立縣政權、培植新民會等進行努力的各縣聯絡官頗有一些人很不讚成。這是因為,這樣將造成坐視有友好關係的中國人[即漢奸——薩注]被消滅的局麵,會給中國方麵造成重大的心理影響。這不僅是軍事上,而且是政治上的敗退。為此,川本道聯絡官努力說服邯鄲的陸軍聯絡部部長加藤次郎大佐,決定由中國方麵的保安隊[指偽軍——薩注]單獨完成奪回清豐縣並據守的任務。於是,在各縣聯絡官的指導下,從各縣保安隊選拔精兵(主力來自清豐、大名、南樂的保安隊),組成了總兵力四千八百人的冀南剿共保安聯軍,5月23日向清豐縣發動進攻,輕易地奪回了這座縣城。”

到此為止,日偽軍的進展頗為順利。不過,其中頗為一些值得注意的信息。

首先,需要對當地日占區的敵方軍政組織作一說明。

在華北日占區,日軍控製地方通過三層力量。

第一層是日軍部隊,這是日占區敵軍的主力。例如上麵提到的日軍獨混第1旅團和第35師團。他們的戰鬥力比較強,是敵占區的防守骨幹兵力和機動兵團。但是,日軍作為軍事部隊,無法完成對地方的掠奪,不得不依靠組織偽政權來實施。抗戰後期,華北抗日武裝日益發展,而日軍總兵力有限——連高等近視眼和輕度癡呆都送上戰場了,從本土再調兵來不可能,隻好靠發展偽軍擔任守備任務。這些偽軍名義上也是在偽政權屬下的。例如,文中提到的冀南道,就是汪偽政權在冀南14縣設立的偽政權,最高官員為駐邯鄲的道尹(就是那個在清豐被抓的倒黴蛋薛興甫),以下13個縣則有縣長,均為汪精衛偽政權任命的官員。冀南道所屬偽軍主要為警備隊,即文中提到的保安隊,台灣師範大學曆史學博士劉熙明在《偽軍——強權競逐下的卒子》一書中,稱冀南偽軍有不少是當地紅槍會等地方武裝收編而成。不過,從日方史料看,除了這些戰鬥力參差不齊的地方武裝以外,邯鄲道道尹有一支直屬的精銳教導隊。這支教導隊由日軍軍官指揮,由兩個步兵連和一個機炮連組成,骨幹均為效忠於日軍的朝鮮籍士官與偽滿軍校畢業生。這支部隊也在清豐之戰中被殲滅。

不過,所謂偽軍和偽政權,由於畢竟是中國人組成,除了少數鐵杆以外,對日軍的忠誠度極為可疑。即便是肯認賊作父的漢奸,其人品也決定了他們在日軍戰事不利時必然跑得比日軍快。事實上1943年以後華北偽軍和警察士氣普遍低落,通八路或通重慶根本不是新聞。比如黃敬在1943年11月《對敵鬥爭報告》中提到“五分區某城偽軍五百,關係即占二百……”國民黨的檔案材料中也稱,冀中高陽一帶日占區“各村派往敵碉堡及敵據點之聯絡員皆為奸黨[國民黨檔案中對共產黨的稱呼]村級地下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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