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熄滅,燃起一豆螢火。搖曳燭光下,青錐的表情不太真切。
青錐端坐在軟席上,汐顏坐在他對麵,有點不自在。
“故事要從五千七百多年前說起。那個時候,魔界還不在大荒,而在虛無之境。虛無之境沒有陽光,永遠是灰撲撲的天空,一年裏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冰雪覆蓋。也沒有花草,隻有亂七八糟的怪樹。普通魔族受女媧伏羲設下的結界限製,數萬年不得出,有的甚至終其一生也不曾見過日出。
千鋣作為魔族之君,自然肩負著帶領魔族離開那個鬼地方的重任。如你所見,他成功了。隻是,他原本可以選擇別的方式,為了白清梧,他卻選擇了最艱難的一種。
當時他提出要聯姻,族裏反對聲很大,都被他壓了下去。神族提出要等白清梧飛升上神後再完婚,千鋣同意了,甚至追到大荒陪白清梧修煉。我們當時以為他是為了刺探神族那邊的情況,或者找妖族合作之類的,那的確是個很好的掩人耳目的方法,而他完全可以在神族眼皮底下做成那些事。尤其是後來,白清梧的飛升劫設在了妖界,他跟著去了,我們於是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可是顯然,我們都猜錯了,他是真的想娶她。”
汐顏竟聽得癡了,腦子裏自動浮現出青錐話裏的畫麵,心情不自覺跟著他的敘述或喜或悲。
他講他們在東極山初識,她便似乎看到那個身材纖薄的女孩推開門,看到到一個渾身鮮血的俊美男子“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女孩大驚失色,費力地把男子扛進小樹屋,卻沒注意到男子的嘴角輕輕勾了勾。
他講女孩遭受雷火劫,她便似乎看到漫天雷光熊熊烈火中女孩衣衫襤褸,遍體鱗傷,嘴角卻揚著不羈的笑,眼神清澈而倔強。
他講女孩在妖界曆劫,愛上另一個男人,對男子冰冷漠然甚至誤會男子,她為他們緊張又揪心。
他講他們大婚之日,萬魔朝賀,整個虛無之境第一次掛滿了與灰白強烈對比的大紅,她為他們欣喜祝福。
……
不知不覺,玉兔已經西沉,薄薄的霧氣騰起。
青錐捏熄燭火,燈光驟然亮起,明晃晃的刺眼,汐顏一下子從故事裏回過神。
青錐漆黑的眸子裏又恢複了荒茫雪原般的漠然枯寂,他嘴角噙著笑,嗓音低沉迷人:“故事結束了。”
“什麼?那,後來還發生了什麼?白清梧怎麼,會舍得把他封印在甘淵?”
青錐就著酒壺喝了一口,垂眸看著酒壺,嘴角微勾:“好故事不需要有悲傷。”說罷抬眸看著汐顏,聲音溫和,“你該休息了。”
“你……”後麵的話隱在了空氣裏,汐顏倒在軟席上。
青錐起身,執著酒壺慢慢步出門外,屋子裏的燈逐一熄滅。
一輪巨日噴薄而出,霧氣漸漸消散。青錐低低一笑,迎著旭日走出院子,身姿清雅如朗月修竹。
房間角落裏,某個身體終於得到解脫的小孩,跳到院子裏破口大罵:“靠!青錐,你不僅陰老子,還欺負老子的人!”
“我隻是個講故事的人哪。”低沉迷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輕輕拂過耳畔。
藍獵愣了一下,皺著眉頭踢了一腳麵前的小石子,悶悶道:“靠,就會故弄玄虛!”
然後,他把雙手插*進褲兜,大大咧咧地晃進屋子裏,在熟睡的汐顏麵前停下,俯下身子看了看汐顏,撇撇嘴:“也沒什麼嘛,還不如老子的Cinderella好看,也不知道千鋣老大看上你哪點。”說罷起身,更加嫌棄地撇嘴道,“嘖,不曉得青錐那家夥的眼睛是看不得的嗎?老子記得告訴過你啊!唉,真給老子丟人!”
說完又大搖大擺地晃走了。
“阿啾!”
地上衣衫單薄的某人慢慢翻了個身,眉頭無意識皺緊。
青錐穿過重重宮殿,在一扇門前停下。裏麵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他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然後,就看到千鋣拿著把錘子敲敲打打,正往木質的梳妝台上釘釘子。
於是他的眉頭又皺了一下。
千鋣自顧自做著,釘完釘子又往上刷漆。
青錐說:“我都告訴她了。”
千鋣手一頓,然後繼續手上的動作,沒有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