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大寶,對,不用懷疑,我已經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還死的特別冤又特別慘。嗯,也特別幹脆幹淨。可我,真的不怪平娘。
在我完全消失了意識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平娘會對我下手。可當我真的站在我的身體上麵,看著平娘以為我隻是暈過去了把我扶到床上,幫我蓋上被子,自己接著紡線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很難過。
直到我死的時候,我也沒能真正得到她。
當我看著她知道我已經死了之後,滿心的驚慌變成毫不猶豫的磨刀的時候;在我看著她鎮定的將我毀屍滅跡的時候,我甚至不知道怎麼形容我的感受。
是什麼,將她改變。
平娘一家搬來的時候,那天正在下雪,天已經快黑了,我卻跟二寶三寶在門前抱在一團互相取暖,不願意回屋,因為爹跟娘正在為之後吃什麼而大聲爭吵。
打從有輛馬車出現在我的視線之內,我就開始關注它了。要知道,王家村又小又偏,別說是馬車了,就是大牛也沒幾戶人有。
沒想到馬車停在了我們的前麵不遠處,然後有個嬌滴滴的聲音說道,“我們到了嗎?”
“嗯,就是這裏了。”是溫和的男人的聲音。
“我們到新家了嗎?新家又有什麼好吃的呢?”幼嫩的女童聲音充滿了好奇,似乎在她的心裏,吃的好才是最重要的。“到了新家,爹爹的病是不是就能好了……”有人生病了嗎?
車簾被人掀起,出來一個並不高大的男人,他似乎是看到我在看他們,便朝我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接著手伸進手裏,抱出一個穿著鮮亮大紅棉袍梳著小辮子的小姑娘。
她真漂亮。
比起村長年畫上的金童玉女還來得漂亮。
她緊緊抱著那個男人,她的眼珠一點兒都不安份得骨碌碌得轉著,我甚至覺得她就是在看我,我不由得挺挺了胸。緊接著便走下了一個女人,她簡直像是天上的仙女,我幾乎都忘了呼吸。
她跳下了馬車,就將小姑娘抱在懷裏,徑自推開了隔壁的門,留下那個男人將馬車小心得拉進了院子裏。
後來他們便住在了我們隔壁,他們剛住下的第一天,她就捧著一大碗不知道什麼湯來到我的麵前,熱氣騰騰得蒸氣讓她的小臉顯得格外的嬌豔。
“大哥哥,給你們。爹爹說遠親不如近鄰,因為才來沒有準備,先請你們喝湯。”她踮著腳把那大湯碗往我手上遞,我趕緊接了過來,溫熱的湯碗才到了我的手上,我那凍得快僵掉的手一時受不住差點兒就把碗給摔了,還是她又踮了踮腳,扶住我的手把碗穩住,細心得讓我捧好了。
她的手真暖。
我正想說什麼,她就轉身跑回家了。
我追了兩步,就聽到嬌滴滴的聲音在問她,“這次有沒有說錯話?有沒有把碗打破了?”她似乎很不服氣,“我才不會說錯話,爹說的每個字我都有記清楚。上次打破碗,是因為太重了!娘你怎麼能拿那麼大的碗給我呢……”
我在心裏笑她,像她這樣大了,如果在我家,連碗都端不好的話,根本連口吃的都圖不上,老子娘早用掃條打過來了。
“是啊,我們的小娘子還這麼小呢,以後別聽你娘的,盡使喚你,好好隨著爹玩啊。”
我張大了嘴巴,村裏的人都不喜歡女兒,認為那是個賠錢貨,村裏有不少婦人生出了女兒養活不了的,都是送給別人,還有直接摁死的……隔壁的王圭就是因為婆娘連生了三個女兒,活活把他給氣死了。他死了之後,隔壁鬧騰了一陣子,也不知道他婆娘跟女兒上哪兒去了。看來是把房子賣給了這家人。
第二天一早娘就將碗給還回去了,因為那碗湯,他們難得吃了頓飽飯。可惜我家並沒有什麼做回禮,娘還是狠下心拿了兩個過年的雞蛋去的。
一回到家,娘便使勁埋怨爹,隻說爹沒本事沒出息。
隻因為隔壁家的娘子雖是跟她一般年紀卻是她相公愛惜還美的跟花兒一樣,比她一比,娘就是那到處都能見到的爛野草!一大早上竟還是吃的白米粥還配的有好幾樣小菜。一家人穿的可都是整齊光鮮,一看就知道暖和極了。他們家的女娃,也生的粉嫩嫩的,如同麵團子一般。絮絮叨叨,最後還是說那家女人不中用,守著個獨閨女,再沒下出蛋來。
冬日裏沒什麼活幹,地裏能收的早收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更何況我們家裏還有三個!爹聽了娘的抱怨,一頭就衝出門,倒是跟三寶說了他要去找王虎,看看有沒有什麼事做。
娘便在家裏紡線,我無奈隻得陪她。除了我,二寶三寶一碰那棉線肯定得斷,也不知道是他們真手粗還是故意的。
我在家裏紡線,卻並不知道,二寶帶著三寶走進了隔壁的門,跟平娘玩在了一處。
平娘的爹病的那段時間,天氣又冷,他們便輕易不肯出門,等到天氣終於暖和下來,我跟二寶三寶要跟著爹下地的時候,平娘他爹也打算做點兒小生意賺錢養家,我才又見到了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