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首都北京,我想到的不是故宮、天安門、長城,而是 “胡同兒 ”。我是一個從小在胡同兒裏長大的丫頭片子,我爺爺奶奶家住在北京市東城區香餌胡同兒,我的童年、青少年時期基本上都是在那裏度過的:小學六年在香餌胡同兒小學念的,初中要從香餌胡同兒出來,過一條馬路穿過菊兒胡同兒和南鑼鼓巷走到鼓樓東大街上。所以,在我的腦海裏胡同兒是那麼的熟悉而親切。

聽我奶奶說,我們住的那個大雜院原先住的是雍和宮的喇嘛,喇嘛搬走的時候還一邊走一邊念經呢。當初的房簷上還有些精美的雕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雕刻已經被毀掉了,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我是82年生人,趕巧,我們院子裏和我相差一年左右出生的孩子就有四個,有兩個和我是小學同班同學。我並不覺得這是件好事,因為隻要我在學校犯了錯,成績考得不好,回家後還沒等我組織好語言坦白交代呢,家長就已經知道了。現在想想,我小的時候真的挺 “寬容 ”的,就算是她們告了我的狀,我在心中已經發誓再也不和她倆說話了,但是半小時後,沒心沒肺的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又和她們在胡同兒裏跳皮筋了。

小時候我們這個三十多戶人家的大雜院裏隻有兩個公用的水龍頭,每到飯點大家就排隊洗菜做飯,一到周末就排隊洗衣服。就算如此擁擠,大家相處得還是很融洽,雖說有時候也會有些摩擦,但是打兩句岔也就過去了。俗話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嘛。

記得我們住的大雜院裏有香椿樹、棗樹、核桃樹。我最喜歡的是棗樹,雖然棗樹上有刺,但是樹上結的棗真的很甜。我最害怕的是核桃樹,每年夏天這樹總愛生一種綠色的長滿細毛的蟲子,我們都管它叫 “洋喇子 ”。這蟲子特可怕,隻要它身上的毛落在人的皮膚上就會令人痛癢難耐,我們院的孩子都被這蟲子蜇過。我每次從這樹下經過的時候都要屏住呼吸,加速跑過去。我爺爺為了滅蟲,會穿著雨衣,蹬著梯子給樹噴藥,那時候我覺得爺爺就是拯救人類的 “奧特曼 ”。

秋天到了,爺爺會把已經成熟的核桃給每家每戶分上幾個。我和幾個小朋友等不了大人們的幫忙,就自己蹲在地上拿著錘子砸核桃吃,核桃最外層的青皮總弄得我滿手黑,連指甲縫裏都是,要是不小心弄到衣服上,奶奶會嘮叨我一個下午。至於那棵香椿樹嘛,我沒什麼感覺,因為我從小就不愛吃香椿,所以這棵樹的存在好像和我也沒有什麼關係。

後來,大家的生活慢慢富裕了,家家戶戶都安了上下水,還單獨走了水表,院子裏公用的水龍頭就這樣退休了。那棵我小時候最害怕的核桃樹也因為私搭亂建的棚子被擠得隻能在夾縫中求生存,像是很多年都沒有結過核桃了。給我打小報告的兩個女生上初中後就陸續搬出大雜院住樓房去了。

原先熱熱鬧鬧的大院兒,變得越來越安靜。因為城市的建設,北京的胡同兒已經由當初的三千二百多條減少到了九百多條,而且這個數字應該隻會減少不會增加。北京老城有三分之一是皇家園林,三分之二是胡同兒,現在胡同兒已經被拆掉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樓房和現代化的建築。很慶幸,我爺爺家住的那條胡同兒隻拆了半條,爺爺和二叔一家還住在那個院子裏,所以我還會時常回去看看,找回胡同兒串子的感覺。

我的家鄉北京,是一座包容的城市,包含著太多的元素。就拿胡同兒來說吧,現在很多胡同兒兒裏都開起了很有情調的特色餐廳、咖啡館、小店兒,這些店的後身兒就是住著老百姓的大雜院。早上可以看到穿著塔拉板,端著搪瓷兒大碗兒出門買豆腐腦的大媽和端著痰桶的大叔用“吃了嗎?您哪!”親切地打著招呼。下午旅遊愛好者們舉著相機在這裏捕捉老北京的影子,老外蹬著自行車自由地穿梭其中,孩子們在沙子堆上刨坑嬉戲,趕巧了還能聽到 “磨剪子嘞 ……搶菜刀!”的吆喝聲。晚上穿著時尚的文藝青年們仨兒一群,倆兒一夥地坐在酒吧裏消遣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