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剛剛小滿和五妹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識的模樣,文雅忍不住撲哧又笑了。清風徐徐,天色正好,石子路兩邊栽種著柳樹,碧綠的葉片也輕柔的在風中飄揚。侍畫、侍棋兩人服侍著文雅往撫春閣走去。
隻是到了岔路口,文雅改了主意,“走,去看看大哥。”
文大少單名一個“興”,的確興致與眾不同,住在詩情畫意的春雨樓中。半麵牆都都是青碧的,爬滿了雅名“楓藤”俗名為爬山虎的植株。進了門,就見青石板縫隙中蒼苔累累,滿院杜鵑和夕顏肆意的生長著,將整個春雨樓台包容在鮮花麗景中。
無法理解大哥對“藤蔓”植物的喜愛,文雅等著大哥的貼身侍女琥珀來接,步履從容的進了饒過朱紅的雙層樓閣,往後麵的新雨亭去。
小亭內,文大少正靠在欄台上,轉身舉杯凝望夕陽將要落下的燦爛。那麼輝煌絢麗的晚霞映照在他臉上,有一種時光雕塑凝固的感覺。
“哥!”
既是自家親兄弟,文雅就省卻了平素端莊的禮數,徑直坐在兄長對麵。不等文大少問,她就將剛剛文素卿不認識她丫鬟的事說了一遍,哀歎道,“五妹都快被三嬸教成廢人了!我真搞不懂三嬸怎麼想的!五妹是她唯一的親生女兒,不交她詩詞歌賦,不教她女紅管家,盡請些莫名其妙的人來教導五妹!先頭學舞,這也罷了;新近又請了外麵花坊的娘子教五妹學花藝——縱使學有成,有什麼用呢?”
文大少斜靠圍欄,轉過頭,烏黑的發絲淩亂的垂下,顯得落拓不羈,笑容出奇的俊朗,“你不是和她置氣麼?為了什麼來著?哦,是一個丫頭。二妹使人和你說,她跟五妹要,你索性連二妹一起不理了。什麼丫頭這麼得我妹妹的心意?你若喜歡,劉家應該還有其他女眷,我也幫你留心一二。”
文雅的臉霎時刷得通紅,站起身,
“沒有!我是一時氣急……不,不是生她們的氣,是生我自己的氣。”
“到底為什麼呢?”
文雅咬了咬唇,想到心底的煩惱,艱難的說,“五妹人很好,可是,她什麼都不懂!不過聽我們隨意聊了幾句,就起了念頭,將犯官的女兒收到家裏。她……”
“不知輕重?”文大少接口,幫妹妹把未盡的話說完。隨後,嗬嗬笑了兩聲,“那你可以把心放在肚子裏了。她性子單純,心底良善,能犯什麼大錯?隻是不是十惡不赦,她仍舊是文素卿,是文府的五千金,有的是人替她兜著。”
“可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五妹其實聰明又懂事,有些道理跟她一說,她就懂了。三嬸雖然疼愛她,可我覺得,三嬸壓根不會教女兒。把五妹教得對世事一無所知——有些時候,簡直跟白癡似的!你看,今天她連自己房裏的丫鬟都認不全!問她,隻會嗬嗬的傻笑,說房裏的嬤嬤會管丫鬟。將來,也這麼稀裏糊塗的,可怎麼好!”
“糊塗未必不是福氣!”文大少笑著,“不然,她是個聰明乖覺的,漂亮,受盡寵愛,識大體,還有心機城府。二妹還會那麼喜歡她嗎?你呢,還當她是親妹妹一樣,處處護著她?連生氣也是偷偷生,不肯跟她吵鬧一場?”
文雅被問住了。
她對文素卿的感情很複雜。從小,她就知道五妹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大人們不停的在耳邊囑咐,不能碰,不能挨,不能惹,萬一有什麼差池無論如何也賠不起。所以,她早早就存下了“敬而遠之”之心。可是,也許是命中注定,那天她路過,望見年幼的五妹獨自坐在池邊,全身上下濕漉漉的,大大的眼睛裏湧出的不知是水還是眼淚。眼神滿是渴望,對關愛的渴望。刹那間,她的心就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