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橫的夫人
現在,讓我們隨時光的步伐一起回到過去,因為我要告訴大家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情。這件事情就發生在攻陷裏士滿的前不久,它從一個側麵反映出林肯近30年的家庭生活,其悲劇色彩尤為濃厚,他獨自承受著這不幸的一切。
這件事發生在格蘭特的作戰總指揮部附近。他想請林肯夫婦到前線來和他一起度過一個星期。
他倆很爽快地答應了,因為林肯也想放鬆一下正感疲憊的身心。自從進入白宮以來,他還不曾度假休息過。在他連任之初,一撥又一撥的求職者前呼後擁地來騷擾他,他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於是,林肯夫婦登上了“河上女皇號”,沿著波托馬克河順流而下,通過切薩皮克灣的下遊,轉入老波恩特港,駛向傑姆斯大河,直抵波恩特市。水麵上方是兩百英尺高的懸崖峭壁,那位噶林納小鎮的前皮貨采購員早已站在上麵一邊抽旱煙袋,一邊砍木頭。
幾天之後,在這裏舉行了總統宴會,參加者都是些華盛頓的上層名人,這是勿庸置疑的,法國部長傑奧弗洛伊應邀出席了。所有賓客都想去看看12裏地以外的波托馬克前線陣地,當然是越快越好。於是,第二天大家就出發了。男人們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麵,而林肯夫人和格蘭特夫人則坐在一輛半敞篷的馬車裏緊緊地跟在後麵。
艾德姆·巴狄烏將軍、格蘭特的作戰參謀及其眾多朋友和武官侍從等一行人不離左右地陪同著幾位夫人參觀。巴狄烏就坐在馬車的前排座位上,他麵對著兩位女士;背對著拉車的馬。因此,車子裏發生的事情他看得再清楚不過了。下麵我就從他所寫的《和平時期的格蘭特》一書中摘選幾段:
在交談的過程中,我無意中提及大戰即將來臨,按指揮部的指示,在前線的軍官眷屬必須一律留在部隊的後方。接著,我又提到隻有一位夫人是個特例,那是因為查爾斯·格瑞芬將軍的太太得到了總統的特別許可。
總統夫人聽到這裏,便用手支著上身,大聲說道:“您講這些話是何用意呢?您的意思是說那個女人可以單獨和總統見麵,不是這樣嗎?可我從來不允許總統與任何女人單獨在一起,難道你不知道嗎?”
如此看來,夫人對向來不修邊副的亞伯拉罕·林肯心懷猜忌。
我發現情況不妙,便極力用緩和委婉的語氣來寬慰對方。可是,她已經是怒不可遏了。“您沒有必要強顏歡笑,我知道您現在心髒跳得很快,先生。”她的聲調呈上升趨勢,“我現在就下車去問個究竟!”
格瑞芬夫人是繼埃斯特哈齊伯爵夫人之後又一位品貌出眾的華盛頓上流社會的名媛佳麗,並且和格蘭特夫人的私交頗深。於是,格蘭特夫人就開始努力勸解情緒激動的總統夫人,但是她根本不聽。林肯夫人再次發出讓車夫停車的命令,我略一猶豫,她馬上就伸出雙臂去抓前麵的車夫。最終,還是格蘭特夫人說服了她和大家一起在營地下車。
直到深夜,我們一行人才回到了營房。這時格蘭特夫人把我叫到一邊,小聲地和我議論此事。她說這件事棘手得很,我們誰都不能再提及這件令人懊惱的事。從我這方麵講,是肯定不會再提半個字的,而她頂多會告訴將軍先生。不過,到了第二天,我就不用再擔心什麼,因為後麵發生的事情更是糟糕。
天亮之後,我們這一行人又早早地出發去參觀位於傑姆斯河北岸的駐軍,其統帥為奧德將軍。今天的活動安排和昨天幾乎沒什麼區別。我們乘坐蒸汽艇過河以後,男士們騎馬,林肯夫人和格蘭特夫人則坐在救護流動車裏。我還是做他們的陪護,可是,我又要求加派一名同事和我一起“執行任務”,因為有過昨日不愉快的經曆,我不想再一個人留在車裏。於是,霍瑞斯·波特上校也被派過來坐進了車子裏。作為部隊司令官的妻子,奧德夫人不必服從後撤的命令,她也陪同著丈夫前來了。眼看這一天的活動就要結束了,我估計她是想離開部隊轉而向華盛頓靠攏。由於車子裏已坐無虛席,她便獨自上馬,趕到前麵和總統並肩而行了一段路程。
當林肯夫人看到眼前這一情景時,心中的怒火頓時又燃燒了起來,她大聲嚷道:“那個女人到底想幹什麼?競敢跑到我前麵去和總統並肩而行?她認為總統很高興她過去陪在身邊,是這樣嗎?”
她十分惱火,以至於言語衝動,其動作也很過分。這時,格蘭特夫人又極力加以勸解。但是,這次林肯夫人卻把矛頭轉向了她。而我和波特認真觀察著這一切,但一句話都不敢說。我倆害怕她敢從車裏跳出去,對著參觀團大喊大叫。誰敢保證她不會這樣做呢?
她在途中曾這樣問過格蘭特夫人:“你也想有朝一日走進白宮,不是嗎?”而格蘭特夫人依舊保持著鎮定和尊嚴,她隻是說她對目前的地位十分滿足。這樣的回答她理應滿意了吧。可是,林肯夫人又陰陽怪氣地說道:“哦,真的嗎!如果有機會,你最好去試試,那裏麵可真是不錯。”過了一會兒,當格蘭特夫人不惜冒著激怒對方的危險而極力保護她的朋友的時候,林肯夫人再度把矛頭指向了她,其矛之銳,可想而知。
我們在半路停下來正在休息時,國務卿的侄子、奧德的軍官西沃德少校騎著馬跑過來,想開個玩笑:“總統的坐騎總喜歡和奧德夫人的馬湊到一起,真是一匹好色之馬。”
他的玩笑那肯定是火上澆油啊。
“你到底有何用意,先生?”她大喊起來。
西沃德發現自己說了蠢話,趕緊掉轉馬頭,跑得不見了蹤影。
最後,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奧德夫人也回到了車子旁邊。於是,林肯夫人就當著眾人的麵故意使她難堪,質問她為何要和總統一路同行。那可憐的女人立刻就哭了,邊哭邊問對方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而林肯夫人心中的怒火難以熄滅,直到罵累了她才住口。格蘭特夫人一直在盡力維護她的朋友,而其餘人則是滿臉驚恐。一番吵鬧之後,我們回到了波恩特市內。
當晚,總統夫婦在船上設宴招待格蘭特夫婦及眾將官。在眾人麵前,林肯夫人向總統大加詆毀奧德將軍,並要求撤銷他的職務。她隻說奧德不能勝任卻並沒有提及其夫人的事情。坐在旁邊的格蘭特勇敢地維護著他的下屬。林肯當然也不會那樣去做。
宴席上,林肯夫人因為格瑞芬太太和奧德夫人的事而耿耿於懷,於是,對她的丈夫便百般挖苦。我這個連私人朋友都算不上的人也看不過去了,更何況在眾人麵前受到指責和辱罵的競是我們日理萬機的國家總統。
身為國家總統,在顏麵盡失,屈辱受盡的情況下還能保持著克製力,即使是耶穌再世也不過如此吧。他那難以名狀的痛苦表情也同樣在刺痛著每一個旁觀者的心,但是,他依然保持著自己的鎮靜和尊嚴。
他用懇求的目光和語氣請她的太太息事寧人。同時,他還在盡力地寬慰著在場的眾將官。而她就像一頭母老虎似的對著他狂吼亂叫,最終,他選擇了離開。他用手捂住那張難看的臉,我們都無法看清也不敢想像他當時那無比痛楚的表情。
謝爾曼將軍曾親眼目睹了上述事實。許多年以後,他還向人們提及過此事。
海軍上尉伯納斯親眼目睹了這個場麵,由於多嘴還受到了牽連。伯納斯那天曾騎馬跟隨著奧德夫人,而且後來他還說這樣辱罵奧德夫人是非常不公平的。林肯夫人得知後便記恨於心。
幾天之後,他去向總統彙報一些情況,而當時林肯夫人及幾名軍官也在場。總統夫人當即就對他說了幾句不堪入耳的話。一旁的林肯依然沒有說什麼,但是沒過多久,他便把這位年輕的軍官拉進自己的屋子,讓他在這裏看地圖和報紙。伯納斯告訴我,總統並沒有解釋什麼,也沒有說妻子的不是。但他分明用細膩親密的肢體語言表達了對這名軍官的歉意和關懷。
沒過多久,斯坦東夫人也來到波恩特市參觀。我在不經意中向她問起林肯夫人的一些情況。
“我不想也不曾去拜訪林肯夫人。”她就是這樣回答的。
我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武裝部部長的夫人不去拜訪總統的夫人,這怎麼可能呢?於是,我又再次問了相同的問題。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先生?”她又不厭其煩地說道,“我不進白宮,也不去拜訪林肯夫人。”我雖然和斯坦東夫人很少來往,但是她這超乎常理的回答卻令我吃驚而難以忘記。不過,後來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林肯夫人繼而又把矛頭轉向了格蘭特夫人,後者曾極力地解勸過她,而她現在竟倒打一耙。她曾經指責格蘭特夫人當著自己的麵競然先坐下了。“你怎麼敢坐在那裏?”她大聲叫著,“我還沒有請你坐下。”
伊麗莎白·凱克利是陪同林肯夫人一起來到格蘭特的指揮部的隨行人員。她說過大家把那次晚宴戲稱為“女總統的特別招待會”。
那天,一位衛生部門的年輕官員就坐在林肯夫人附近,他以極其輕鬆的口吻對她說道:“林肯夫人,那天當總統先生帶著勝利者的微笑走進裏士滿時的風采,他就像大明星一樣引起萬人矚目,女人揮動著手帕,紛紛用飛吻向他致意。他就像一名英雄那樣被女人們簇擁著、包圍著。
這位官員突然像感覺到了什麼,於是,趕緊收住了口。因為林肯夫人正怒視著他,不用說,對方的輕佻話語又惹惱了她。
我估計當時的情景會令這位激怒了林肯夫人的年輕軍官一生都不會忘記。
“從我出生到現在還從未見過像她那樣怪癖、一根兒筋的女人。”凱克利太太說道,“找遍全世界也沒有一個像她那樣的人。”
“在大街上隨便找個美國人問問:‘林肯的妻子為人如何?’”赫諾爾·維爾斯·莫若在他所著的《瑪麗·托德·林肯》一書中寫道:“十個人裏會有九個人說她是一個潑婦,一個對丈夫十分粗野的瘋婆娘。”
林肯生命中的最大悲劇不是慘遭暗殺,而是他的婚姻。
當布斯向他扣動扳機的一刹那,林肯並不知道自己是被子彈打中了。然而23年來,他卻幾乎天天都在收獲“毫無默契的婚姻所帶來的苦痛”。
“日常生活裏的吵鬧和正規場合的顏麵掃地,這所有的痛苦就像一個沉重的十字架。”巴狄烏將軍說道,“林肯總是默默地承受著一切家庭生活中的痛苦,並始終對自己說:‘聖父,請饒恕吧: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做。’”
林肯做了總統之後,和他過從甚密的好朋友依然是伊利諾斯的議員奧維勒·伯朗寧先生。他倆是二十多年的知己。伯朗寧是白宮晚餐桌上的常客,並且還經常在那裏過夜。他曾經寫過詳細的日記,但在日記中是否對林肯夫人有過詆毀之詞,在未經作者本人允許之前,我們無法妄加評論。最近,這部手稿被公開拍賣了,我們從而得知日記中有關林肯夫人的驚人評語,但在沒有正式出版以前,這裏最好還是不寫了吧。
白宮曆來有一個被認可了的傳統:總統在公開場合下可以選擇某位女士而不必是他的妻子與己同行。但是,習慣也好,傳統也罷,總之林肯夫人是不會買帳的,她無法忍受有另外一個女人想超越過自己,伴在總統的身邊!休想,沒門!
她有自己的一套做法,而她那套做法很被華盛頓社交界所不齒。
她絕不允許總統和別的女人並肩而行,哪怕是和別的女人說話也會引起她的妒忌和責罵。每當舉行總統招待會時,林肯就會跑過去問那醋意極大的妻子,他可以回答哪個女子提出的問題。而她則說這個不行,那個她又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