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麵雞鳴不已,黎明已將來臨,可是看起來夜色卻仍很深。
今夜的黎明為什麼來得特別早?
樂聲仍在繼續。
小馬放鬆了握緊的拳頭,才發現掌心已經被冷汗濕透。
藍蘭長長吐出口氣。
不管怎麼樣,這艱苦凶險的一夜,看來總算已過去。
常無意臉上雖然還是全無表情,收縮的瞳孔卻已漸漸擴散。
他終於轉回身,才發現珍珠姐妹一雙發亮的眼睛正在盯著他。
她們蒙麵的黑紗早已失落。
她們臉上的傷雖然還沒有好,可是這雙美麗的眼睛裏,卻充滿了柔情和感激。
兩個人忽然衝上去,一邊一個抱住了常無意,在他臉上親了親。
曾珍道:“原來你不是壞人!”
曾珠道:“你也不是木頭人!”
常無意臉上終於有了表情,誰也說不出那是種什麼樣的表情。
小馬笑了,藍蘭也笑了。
兩個人對望一眼,眼波中也充滿了柔情蜜意。
生命畢竟還是可貴的。
人生中畢竟還是有許多溫情和歡愉。
小馬道:“他的臉雖冷,一顆心卻是熱的!”
藍蘭看著他,眼波更溫柔,道:“你好像也跟他差不多。”
常無意忽然冷冷道:“既然大家都還沒有死,腿也沒有斷,為什麼不往前走?”
曾珍嫣然道:“現在他無論多凶,我都不怕了。”
曾珠道:“因為現在我們已知道,他那副凶樣子,隻不過是故意裝出來給別人看的!”
她們雖然將聲音壓得很低,卻又故意要讓常無意能聽得見。
等常無意聽見時,她們早已溜得遠遠的。
小馬大笑,抬起了轎子。剛抬起轎子,笑聲突又停頓。
他忽然發現黑暗中有三雙眼睛在瞪著他。
三雙狼一般銳利的眼睛,眼睛裏仿佛還帶著奇異的欲望。
有生命就有欲望。
可是欲望也有很多種,有的欲望能引導人類前進;有些欲望卻能令人毀滅。
這三雙眼睛裏的欲望,就是種可以令人毀滅的欲望——不但要毀滅別人,也要毀滅自己。
人為什麼要毀滅自己?是不是因為他們已迷失了自己?
小馬已看出他們就是剛剛從路上迎麵走過去的那三個人。
散漫落拓的長發少年。
修長美麗的腿。
雪白堅挺的酥胸。
——他們為什麼去而複返?
小馬故意不去看他們。其實他心裏並不是不想多看看那雙美麗的腿。
可是他能控製自己。
經過了一次情感上的痛苦折磨後,他已不再是昔日那一衝動起來就不顧一切的少年。
美腿的少女卻還是在盯著他,忽然大聲呼喚道:“喂!”
小馬忍不住道:“你在叫誰?”
美腿的少女道:“你!”
小馬道:“我不認得你。”
美腿的少女道:“我為什麼一定要認得你,才能叫你?”
小馬怔住。
沒有人一生下來就互相認得的,她說的話好像並不是沒有道理。
美腿的少女又再叫:“喂!”
小馬道:“我不叫喂!”
美腿少女道:“你叫什麼?”
小馬道:“別人都叫我小馬!”
美腿的少女道:“我卻偏偏喜歡叫你喂,隻要你知道我是在叫你就行了!”
小馬又怔住。
人與人之間的稱呼,本就沒有一定的規則。既然有人可以用“先生、公子、閣下”這一類名稱叫他,她為什麼不能叫他“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