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好像很有把握。
小馬已經開始有點被他打動了。
使者道:“你見過了她之後,如果還想打碎我的鼻子,我絕不還手!”
小馬不信,卻更好奇,忍不住問:“這個人究竟是誰?”
使者道:“嚴格說來,現在她已經不能算是人。”
小馬道:“不是人是什麼?”
使者道:“是女神!”
——那一天男孩們當然也要選一個最美麗的女孩子,作他們的女神。
——現在他們選的居然是個從外地來的陌生女人。
小馬的拳放鬆,又握緊。
他心裏忽然有了種不祥的預兆,又忍不住問:“她在哪裏?”
使者轉過臉,遙指著湖上的花船:“就在那裏!”
夕陽已將消沉,在這將消沉、還未消沉的片刻間,也正是它最美麗的時候。
花舟在滿湖夕陽中飄蕩,看來就像是一個美麗的夢境。
可是這美麗的夢,忽然就變成了噩夢。
滿船鮮花中,已有個人慢慢地站了起來。
一個女人。
一個完全赤裸著的美麗女人。
她披散的頭發柔美如絲緞,她光滑的軀體也柔美如絲緞。
她的乳房小巧玲瓏而堅挺,她的腰肢纖細,雙腿筆直。
這正是男人夢想中的女人,一個隻有在夢境中才能找尋的女人。
但是對小馬來說,這個夢卻是個噩夢。
多少有辛酸、有甜蜜的往事?
多少永難忘懷的回憶?
多少歡聚?
多少寂寞?
他消沉墮落是為了誰?
——小琳。
他悲傷痛苦是為了誰?
——小琳。
他流浪天涯,是為了尋找誰?
——小琳。
小琳在哪裏?
——小琳就在這裏。
這個從鮮花中站起來的女人,這個已準備將自己奉獻給太陽神的女人,就是他魂牽夢縈、銘心刻骨、永難忘懷的小琳。
小馬的手冰冷,全身都已冰冷。
此時此刻,他心裏是憤怒?
是悲傷?
是痛苦?
什麼都不是。
此時此刻,他心裏竟忽然變成了一片空白。他的靈魂,他的血,都仿佛一下子被抽光。
隻有真正經曆過真正悲痛和打擊的人,才能了解他這種感覺。
小琳呢?
她仿佛已完全沒有感覺。
她癡癡地站在花舟上,癡癡地站在鮮花中,她的靈魂,她的血,好像也被抽光了。
早已被抽光了。
她也在看著小馬,卻好像已完全不認得這個人。
小馬忽然大喊,用盡全身力氣大喊:“小琳!小琳!”
她聽不見。
她已不是她自己,她已奉獻給太陽神。
小馬衝過去,躍入湖中。
沒有人阻攔。
花舟就在湖心,他用盡全身力氣遊過去,花舟卻已到了另一方。
他再遊過去,花舟又已遠。
這花舟就像是夢中的花,風中的煙,水中的月,他能看得見,卻永遠捉不住。
夕陽已消沉。
黑暗的夜,不知在什麼時候已回歸大地。遠山、湖水,都已沉沒在黑暗中。
那剛才還在夕陽下發著光的太陽使者,也變成了一條黑暗的影子。
可是他仍在湖畔,冷冷地看著小馬在湖水中掙紮、追逐、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