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胡子窩裏的“壓寨夫人”(1 / 3)

我奶奶嫁給我爺爺的時候,我爺爺是當地有名的好漢子。我爺爺是他的爺爺闖關東時一副擔子挑到東北來的,那年月東北到處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青紗帳,黑土地攥一把吱吱冒油,所以爺爺他們的日子過得挺爽。

我奶奶是地道的滿族姑娘,一雙沒經過纏裹的大腳,走起路來勁勁道道,雖說那年月滿族吃香,可奶奶不嫌爺爺是漢人沒家世,隻圖爺爺是條好漢,一心一意跟著爺爺過日子。

從小日本鬼子來了就爽不起來了,小鬼子經常下鄉騷擾大夥,糧食才一熟大夥就趁天黑把棒子高粱割下來藏在地窖裏,那年頭,啥也沒有窖裏有一囤子糧食來得讓人心裏踏實。

禍事就出在糧食上。這年秋天爺爺趕晚把糧食都藏好了,一大早從地窖裏才一鑽出來,就看見了閃著寒光的刺刀和刀槍後麵那兩張獰笑的臉。爺爺愣住了。

村子裏的地窖家家都是通氣的,給他們發現了一個,大家夥兒誰都跑不了!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一年打出來的棒子高粱要去喂肥這些強盜和他們的馬,爺爺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驀地裏一聲大喝,兩隻鐵一樣硬的手腕子一把攥住了一個日本兵,就在他們一愣神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爺爺已經把他們薅進了地窖。

地窖裏黑咕隆咚,倆日本兵號叫著:“巴格!巴格!”在地窖裏跟睜眼瞎一樣跌跌撞撞,爺爺一聲大喝:“不用八個!一個我夠本!倆我就賺翻了!”嘡嘡兩腳,幹脆利落正悶在日本兵的腦門子上,隻聽兩聲慘烈的嚎叫,爺爺趁勢奪過刺刀,一刀一個,結果了兩人。

對了,我忘記交代了,我爺爺的太爺爺是山東有名的武師,曾經做過山東巡撫的護院保鏢,到了我爺爺這輩仍然每天習練武藝,雖然功夫大半失傳,那身手卻也不是一般的莊稼漢子能比得了的。

爺爺蹲在倆日本兵的身邊,點著了一袋旱煙,就這一袋煙的功夫,他打定了主意。

爺爺點上油燈,拿出裝糧食的鐵鍬,就在日本兵倒下的位置挖了一個坑,挖著挖著,就聽見地窖上麵咣咣地響,爺爺嚇了一跳,仔細一聽,那聲音三聲長,兩聲短,爺爺罵了一句:“賊婆娘!”拿袖子擼了一把腦門子上的汗珠,拉開地窖門,奶奶跳了下來,看見這情形,也嚇了一跳,聽爺爺說完,奶奶沉聲說:“咱先把這倆王八蛋埋了再說!”就幫著爺爺一起挖坑。

倆人埋好了日本兵,把土踩實,天已經過午了,奶奶爬了上去,看外麵陽光耀眼,風平浪靜,誰也不知道就在幾小時前發生過這樣一檔子足以滅門的事。

奶奶思量了好久,跟爺爺說,讓他遠走避禍,爺爺急了:“我走了你們娘們咋辦?萬一日本人查出來呢?我不走!”奶奶不容置疑地說:“放心!天塌下來我頂著!”

爺爺揣了奶奶的幾件陪嫁首飾,背了半袋菜窩窩,拿了家裏全部的鈔票,趁天黑上了路。去哪?什麼時候回來?在那兵荒馬亂的年月,誰的心裏也沒譜。

爺爺的事雖然沒有犯,但是當地活拉拉丟了兩個日本兵那還了得,那是天大的事,那一段時間風聲鶴唳,日本兵天天荷槍實彈在村子裏查訪,奶奶別看是個婦人家,卻比一般爺們都有鋼條,任誰來查問,眼睫毛都不帶眨巴一下的,這件事最後在日本兵席卷了附近方圓幾十裏的牲畜、糧食後,居然萬幸地不了了之。

爺爺再次出現是一年半以後。

那晚奶奶正在煤油燈下納鞋底子,刺啦刺啦地拉著麻線,就聽牆下咕咚一聲,奶奶警覺地一口“噗”吹滅了燈,隻聽得門上傳來三聲長,兩聲短的敲擊聲。奶奶心裏一熱,跳下炕摸著黑打開門,爺爺夾帶著一股寒氣撲進了門,倆人抱在一起。

良久,爺爺低聲說:“我是來接你們娘幾個走的!趕快收拾收拾!”奶奶回過頭,炕上躺著四歲的大伯,兩歲的二伯。奶奶顫抖著問:“不回來了?”爺爺斬釘截鐵:“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