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位

人性之私,常常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殊不知,寰球同此涼熱,世界之小,小到一握之中,每時每刻,室外風聲雨聲、國事天下事敲擊耳膜,我們真的可以泰然自若,高枕無憂?

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所有的事情都與我們緊密關聯。世界文明人所共享,自然災害共同抵禦。眾誌才能成城。否則,小疾釀大病,一條河流汙染,千萬條河流汙染;一片烏雲保不定飄到哪裏就成了一片陰霾。

誰不願講究文明衛生?都願意,那麼因何還有很多不文明的行為出現?不是我們素質低下,關鍵我們沒有換位思考,導致人性之私在作怪,總以大我小我,大家小家去截然區分。屬於小我的那一部分,譬如家庭裏的衛生間,我們可以極力去保持它的幹淨整潔,甚而灑上香水;屬於大家、公用的廁所,我們不管它氣味多麼難聞,哪怕掩鼻捂嘴,也去任意拉撒,然後一走了之。需知,這是我們不可避免要出入的地方,哪怕這個廁所一生你隻入一次,這一次你就深受其害了!

屬於大家的,我們也有一份。眼望著明麗的天空,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我們心曠神怡;行駛在整潔的街道上,感受著城市秩序井然、五彩繽紛的流動,我們充滿著對生活的無限熱愛。但自然之美、城市之靚靠我們每個人去梳妝打扮。

我們不可能把大我與小我、大家與小家不分彼此一樣對待,把天空、城市都看作自家的,去精心擦洗愛護。但我們要明白,它確實有你的一份。我們不妨換位思考,把所有說教式的、冰冷的警示語言都撤換成溫暖的、飽含著摯愛真情的警示招牌。譬如在公路險要處豎“我的家人等著我平安歸來”比豎“事故多發地段,謹慎駕駛”、“禁止超速行駛”的牌子要好;在公園裏盛開的花朵旁豎“我好看嗎?”、“我和您一樣愛美”、“別把我弄痛了”比豎“禁止攀折”要好;在城市的醒目處豎“我們的城市我們要梳妝”比豎“講究衛生,人人有責”要好。

有個朋友告訴我,他住的樓房,在他搬去時,樓梯和扶手上積存了厚厚一層灰,沒有人打掃。他打掃了幾次後,寫了一個警示語,貼在樓洞口,“樓洞裏的住戶,這是我們自家的樓梯,讓我們共同維護,永保潔淨好嗎?”這麼一寫,住戶們爭相打掃。幾年來,凡上樓的客人都誇樓梯幹淨得很。

很多事情做起來並不難,常常是抬眼動腿間的舉手之勞。怪隻怪人性之私,我們未作深層次的思考,換了位置想想,天高地闊,室外的一切都是我們的後花園,我們都會極力去修剪維護好的,這也就是“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的通俗道理。

遷墳

為遷墳,我得回老家去。

老家要建個投資5億元的大廠,近千畝的荒山都賣了,六七百座墳需遷移,包括我爺爺、父親及大哥大嫂的墳。

關於埋墳事,常弄得我無所適從。

我爺爺的墳在村西北隅。墳前數畝大一湖水,墳後是迤邐的山坡,墳上幾棵柏樹冬日襯出滿坡生機。人從墳周走過,笨眼睛也不免端詳一番,“靈慧”者更會慨歎此處的氣勢,打聽是誰家的墳地,子孫如何,然後說:“這可是一塊風水寶地呀!”

爺爺的墳地是沙河南的“華鼻囊子”看的。我們叫他華爺。我對華爺印象很深,個兒高高的,白髯飄飄,說話嗡聲嗡氣,很有些“仙風道骨”。上房蓋屋,婚喪嫁娶,父親必請他來擇地看“好兒”,來了,便熱情招待。華爺無兒。父親講,那是因看風水損了自家的緣故。父親很為華爺看的這塊墳地滿意並自豪。父親說,將來袁家是要升官發財的。此處就成了我們袁家的祖墳。爺爺的三個兒子已先後埋在了爺爺的腳下。二十年前,大嫂早逝,父親又把枯木似的華爺接來。風燭殘年的華爺圍村轉悠了大半天,在爺爺墳的西南二百米處劃出一塊,圈定大嫂的位置後,對父親說:“老墳地太擁擠,你將來不如埋這兒好。”父親篤信不疑。給我說多次,他死後不再往爺爺身旁偎,就埋這裏。我當時心不在焉,覺得父親年輕著,死是很遙遠的事兒,再者,我對風水一說原不信,人死燈滅,埋哪裏都無所謂,死者又不知道。我的態度弄得父親對我很不滿意。1993年父親突然去世,我們弟兄四個幾經商量,最後還是遵從了父親的遺願。

實際上,父親去世後幾年間,弟兄們都不太平。大哥丟了牛,二哥出了車禍,小弟患病常吃藥,我也有諸多不如意。他們都往父親埋的地方不合適上想。堂哥也說:“咱大(指我父親)埋爺爺腳旁多好!”小弟動了把父親遷往老墳地的想法,請了好幾個“風水先兒”又看,每個“先兒”都封百元的“封子”,期望用真誠換得“先兒”盡力,然終因眼力不一致,不了了之。

不管怎麼說,十幾年過去,日子平安了許多。弟兄們不再提遷墳的事兒。去年,大哥患癌去世,又陪伴在了父親身邊。這次辦廠賣坡遷墳,也是迫不得已。堂哥並弟弟數次打電話要我回去商議,我均以工作忙、遵從他們的意見為由推托。

農曆十月初一是民間鬼節。這天是遷墳的好日子,家裏再三囑咐我一定要回去。我到家時,本家幾十口人都聚集在地裏。本家的十幾棺墳都擬遷一處。請的“風水先兒”正在看好的新墳地裏用羅盤定位。村上很多遷墳戶都在忙碌,請的“風水先兒”不下七八位。

新墳地緊挨村子。記得我小時,那裏到處都是墳。後來上墳者日少,墳已無主,年年犁地,就犁成了平地。“風水先兒”說這裏不錯。

此次遷墳,堂哥最賣力。曾找兩個“風水先兒”,遠涉50裏,曆時4天,到深山找尋風水寶地,無果而終。其次屬小弟。小弟亦曾請了兩個他認為道行深的先生探勘。今天所請者與我家沾點兒親,他對我家知根知底。綜合諸多因素,最後他選定村後這個曾經埋墳的地方,墳上摞墳,亦無大礙。

然事情又有變化。這塊地原是集體的機動地,現以年畝價80元包給緊鄰地塊居住的村民申姓耕種。申姓以於己不利為由,拒不讓遷此。攜禮協商,出價至兩千元,申姓亦未同意。僵到天晚,我不願在家久停,把遷墳事兒全權委托堂哥和小弟酌辦,獨自趕回縣城。

容不得久拖,最後各想各法。原本在親鄰們心中很慎重的一件大事,卻出人意料地草率解決。

實在話,我曾多次直言親鄰們,我是不相信風水一說的,但我又無法阻攔或者拂違他們的一番良苦,隻好任由他們操作。按我的理解,風水學無非是建築學,埋墳和建房一樣,是人對於棲息地的選擇。地勢高遠,陽光充足,青山綠水相伴,秀麗風景相依,令人心曠神怡,當然宜於居住。但把人死後的埋葬之地等同或者高於生者的居住之地,則未免過激了。人死後,埋到哪兒那是給活人看的,是讓活人愜意的,死者沒有感知。從精神意義上說,靈魂不滅,生者記著死者的德言功績,但死者何以能主宰生者的命運?冥冥中一把枯骨豈能神奇到左右後代的功名利祿,龍脈吉地何以能帶來祿壽福祉?即如爺爺的墳,父親說“好”,可幾十年過去,袁家也無人做大官,發大財,這吉語難道要待遷墳後應驗?

這是一件十分悲哀的事情。很多迷信都被破除了,而看風水在農村卻還盛行,“風水先兒”還被很多人推崇著。幾千年前的周易八卦、風水學說被人傳承並迷惑著民眾。我們的四大發明,火藥被製作成了鞭炮,用於吉慶或祛邪;指南針用在了為墓穴定位上。祖先們的勁兒根本未用在製造堅船利炮上。難怪諾貝爾獎獲得者楊振寧說,周易是影響中國科學進步的一個最大障礙。生者不靠個人奮鬥,卻枉費錢財和精力,把希望寄托在死者的蔭庇下,純屬無稽之幻想。相信隨著社會的發展進步,這種愚昧行為將愈來愈少,乃至完全泯滅。

打工巧遇打工妹

今年春節,遠在廣州打工的侄偕女友春回來結婚。春也是打工妹,家住貴州從江,侗族;雖然眉清目秀,但因個兒低,與挺拔、瀟灑的侄形成反差。貴州口音與我們差異很大,春說的話我們聽起來十分吃力,我們濃重的豫西方言她也聽不懂,侄就當了翻譯,譯給我們聽時用鄉音,譯給春聽有時用普通話,有時用粵語。兩人十分親昵,春伴著侄寸步不離,時刻用臂彎拐著侄的胳膊,像纏樹的藤。家人對他們的戀愛原是不支持的,勿說春個兒低,主要原因是春家在貴州,與河南遠隔千裏,親戚往來諸多不便。但看他們粘乎的樣子,誰還能再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