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的建議和朕所想一致,就依愛卿所言!”
李隆基走了兩步,又忽然回頭問道:“那你以為派誰去南詔調停為好?”
李清早有腹案,他微微一笑道:“此必須由禦史台派人為好,不僅調停,還可監察三名都督的軍紀,臣推薦禦史中丞王珙前往最為適合。”
王珙是李林甫的急先鋒,心狠手辣、幹練有為,若能在此時將他調走,無疑是斷了李林甫一臂。
李隆基盯了李清半天,忽然問道:“章仇都給你說了嗎?”
李清急上前跪道:“使君是臣的恩師,若沒有他,臣也沒有機會為皇上效力。”
“你倒挺會說話。”
李隆基淡淡一笑,“也罷,再依你一次,就派王珙前往南詔調停,你起來吧!朕還有其它事和你說。”
春連日霏霏細雨,空氣裏變得十分潮濕陰冷,李隆基腿上有風濕,最怕陰冷潮濕的天氣,所以他的禦書房裏也就被烘烤得格外暖和,李清的臉頰也變得赤紅滾燙,他默默無語,等待著李隆基的問話。
李隆基負手在房間裏慢慢走了幾圈,作為帝王,要善於控製談話的氛圍和引導臣子向自己思想靠攏,他在等李清的思路從南詔裏跳出來,再和他繼續向下說。
“你知道朕為何要任你為戶部侍郎?”
李清搖了搖頭,“臣一直就在想,論文才,臣連一個舉人都不是;論戰功,偶然一、二次勝仗,還談不上勳臣;論家世背景,臣隻是個小商人出身,妻子也出身貧寒;論年齡,臣今年還未滿三十,資曆就更不用提了,所以臣不知皇上為何要任我為戶部侍郎。”
“你的意思就是說朕昏庸,濫用了庸才,是嗎?”
李隆基冷笑了一聲,方慢慢道:“你的老底朕派人去查過,你最早是個遊方道士,連個戶籍都沒有,還進過縣牢、擺過冰水攤,至於閬中和成都之事,就不提了,這些朕都知道,但朕還是任你為吏部侍郎,為什麼?朕看中的就是你的能力和眼光,短短幾年時間,一個小小的商人,便走完了別人二十年甚至永遠也走不到的路,李清,你敢毒死南詔國王、你敢殺掉吐蕃讚普,這種膽識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所以朕才敢用你為戶部侍郎。”
李清並沒有接話,他仍舊默默地聽著,李隆基的話應該還沒有說完,李隆基見李清沒有急切地打斷自己思路表示忠心,不禁暗暗地點了點頭,看來他已經完全聽懂自己的話了,和這種聰明人說話,心中才是暢快。
“天寶四年的財政收支已經大致出來了,收錢二百二十萬貫,支出卻是三百四十萬貫,收粟二千五百餘萬石,可僅全國軍糧、官料、郵驛等耗費就用掉了一千萬石,還有賑災、路耗、地方開支、皇室開支、宮廷開支等等,至少也需要三千萬石方勉強夠用,還有布絹二千七百餘萬匹,也是遠遠不夠用,這個家難當啊!”
李隆基長長地歎了口氣,“朕在開元二十五年就想將軍製徹底改革,可是沒有足夠錢糧;朕想削減賦稅、修養生息,還是沒有足夠的餘錢調劑,眼看問題越來越嚴重,朕心急如焚,所以朕這次命章仇為相,你來輔佐他,就是希望你們能替朕分憂解難,緩和眼前的財政危機。”
說到此。他眼睛緊緊地盯著李清,道:“朕以為,這些問題你在沙州時也一定考慮過,不妨給朕說說你的思路?”
“我是考慮過,但遠不成熟。”
李清想了想道:“臣也懂一點財政,無非是四個字‘開源節流’,說起簡單,可要做到又談何容易,節流必然會侵犯到某些人利益,阻撓破壞是少不了,你想到一百個借口卻削減,他們必然會找出一百零一個理由來抵製;而開源,更是艱難,不說利益集團,就是地方上的陰奉陽違也會將你製定律法流於形式,臣以為尋找一個好的解決方案不難,難的是執行,不能太過激,也不能太過緩,必須要兼顧各方麵的利益,所以說到底,還是人的問題。”
李隆基點了點頭,“朕當然知道難度很大,否則就不會用你了,那你說吧!如果讓你主管財稅改製,你想要什麼?”
李清毫不含糊道:“臣需要二樣東西,一是時間,財稅改製最少也要三、五年,否則是看不出效果。二便是刀子,我希望陛下在必要時候能給微臣上方天子劍,臣可能要殺人立威。”
“時間和刀子。”李隆基自言自語,他笑了笑,道:“你要的兩樣東西都不簡單啊!給你可以,但你要給朕拿出一個計劃來,你先要將朕說服了,朕才會讓你放手去幹!”
李清鄭重地點了點頭:“那就一言為定,容臣好好考慮幾日,十八日,當微臣正式上任時,一定會提交一份草案給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