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嶽父大人美意。”張煥笑了笑,話題一轉便道:“適才嶽父大人說有要事找我,不知是為了何事?”
裴俊又想到了崔圓的固執,他一咬牙,便壓低聲音道:“我如果要你襲取鳳翔郡,你有多大把握拿下來?”
張煥眼睛微微一眯,他立刻明白了裴俊的企圖,他是要借自己之手向崔圓施壓了,他帶了二千騎兵入關中,若再發信給隴右,進行裏應外合的話,拿下鳳翔應該不費吹灰之力,但拿下鳳翔可能引發的政治後果他卻不得不考慮,這和奪取隴右完全不同,會激起崔黨的強烈反彈,而裴俊當然不會替自己承擔這個責任,頂多是幫自己大事化小。
裴俊見他沉吟不語,又接著補充道:“我知道讓你出兵關中的想法確實有些唐突,其實我也並非是要你真的占領鳳翔,隻要你找個什麼借口,象征性的占領一下,然後再迅速撤兵,哪怕是一天、兩天也好。”
“隻怕出師無名。”張煥苦笑一聲道。
裴俊笑了,“所以我隻讓你短暫占領,隨後撤回隴右,我自然會幫你找到借口。”
“嶽父大人希望我幾時出發?”
“明天!”裴俊毫無商量餘地說道:“你明天一早就趕回隴右,初六是大朝,你必須在初五前給我拿下鳳翔郡!”
……
裴俊走了,張煥背著手在書房裏來回踱步,他很清楚這是裴俊的一石二鳥之計,一方麵通過自己占領鳳翔給崔圓施壓,逼他讓出右相之位,而另一方麵便是將自己徹底推到崔圓的對立麵,將自己牢牢綁在他的戰車之上。
自己該怎麼辦?是順他之意走出這一步棋,還是另出高招,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又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
張煥心情十分煩亂,甚至是左右為難,裴俊迄今為止都是他的靠山,如果不順他的意,恐怕自己以後的日子就難過了,可如果順了他的意,自己以後的日子同樣難過。
今天,張煥看到了另一個裴俊,他的優雅、從容不見了,在權力麵前,他終於露出了猙獰的麵孔,或許這才是他真實的一麵。
無論是他還是崔圓,他們的本質都是一樣的,他們都無法擺脫權力的誘惑,那麼,當自己強大到足以威脅他相位之時,他還會扶持自己坐上君王之位嗎?
張煥慢慢走到院子裏,高大的槐樹仿佛一個沉思中巨人,院子裏空氣寒冷而清新,他的頭腦變得空明,寒夜中,星光燦爛,漫天的星辰布滿天穹,他仰望星空,在無邊無垠的星空下,他忽然覺得一定有一顆是自己的歸宿,在它背後或許就藏著自己從前那個黑色的夢,那段已經幾乎被遺忘的往事。
他癡癡地凝視著仿佛黑幕一般天穹,漸漸地,他覺得自己已和星空融為一體,他仿佛就是其中的一顆星星,他的頭頂,他的腳下都是無比遼闊的世界,一種從未有過的豪氣從他心中沛然而生。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張煥忍不住想仰天大笑,他張煥為什麼要成為別人的棋子,他已得了隴右,又何須再看別人眼色行事。
在權力鬥爭麵前沒有永恒的敵人,也不會有永恒的盟友,張煥毅然下定了決心,他回屋飛快地寫了一封信,快步走到了內室,隻見崔寧在和楊春水說什麼,崔寧見他進來,立刻站了起來,臉上微微泛起一片紅暈,燈光下,雪白修長的脖頸仿佛天鵝一般,更顯得美麗絕倫,張煥暗暗歎了口氣,今晚本該是他最難忘的一夜,可惜他已經無法享受了。
“你先出去!”張煥瞥了一眼楊春水,毫不客氣道。
楊春水黯然地站起身,向張煥行了一禮,扭頭便快步出去了,崔寧一直見她消失,才搖搖頭埋怨道:“煥郎,你不該這樣對她,她從前的身份……”
崔寧沒有說完,張煥便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如果她還以為自己是千金小姐,那我會立刻把她轉送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