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邊夾鼻眼鏡(2 / 3)

“是的,你的推論很有邏輯,但是你怎麼知道她在最近幾個月內至少兩次去過同一家眼鏡店?”我問。

“這個嘛,”福爾摩斯邊看眼鏡邊說,“你們看,眼鏡的夾子襯是個軟木,以防壓痛鼻子。這副眼鏡上,一塊軟木已經褪色了,也有點磨損,另外一塊是新的,顯然這是塊新換的。但這塊舊的,裝上也不會超過兩個月。況且兩塊軟木是相同的,所以我想這肯定是在同一家眼鏡店換的。”

這時,霍普金激動地握住福爾摩斯的手說:“上帝啊!你說得好極了,這些證據全都擺在我的麵前,但是我卻不知如何運用。我是不是需要到倫敦的各家眼鏡店去一趟?”

“我想你還是去一趟最好。你還有話對我說嗎?”

“沒有了,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訴你了,現在,你知道的也許比我知道的要多了。在門口的大路上,在火車站附近,我都調查過,連半點線索都沒得到。這件案子裏麵凶手行凶的目的,的確令我頭痛。”

“關於這個問題,隻有弄明白這個案子才有結果。要不然,明天我們去看一下。”

“啊,那太好了,福爾摩斯先生,明天早晨六點鍾有從查林十字街開到凱瑟姆去的火車。大約八九點鍾就會到達約克斯雷舊居。”

“好,我們就乘這趟火車過去。我對這個案件也有些興趣,調查一下也無妨,好了,朋友們,我們現在需要的是睡覺。霍普金先生,壁爐前麵的那個軟綿綿的沙發,睡在那兒肯定很舒適。到此為止,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第二天,天亮了,風不刮了,雨也不下了,但天氣依然很寒冷,那蒼白的太陽光吝嗇地照射在泰晤士河及兩邊汙濁的沼澤地上。終於走完了那段令人不舒服的路程,我們在離約克斯雷舊居三英裏的地方下了火車。在等馬車的這段時間裏,我們慌慌張張地吃了幾口飯。趕到約克斯雷舊居的時候,早已有當地的一位警察在大門裏等我們了。

“威爾遜,發現了線索沒有?”霍普金問。

“沒有,先生。”那人回答。

“有沒有人報告說看見了什麼可疑的人?”

“也沒有,在火車站調查的警察也說沒看見生人。”

“那麼附近的旅店有沒有和本案有關的人或情況?”

“都問過了,也沒有。”

“這兒距離凱瑟姆很近,即使有人待在凱瑟姆或者是到火車站也不會被人注意的。福爾摩斯先生,這就是我對你說的那條小道,昨天,這上麵一點痕跡都沒有。”

“你說的草地上的足跡是在這條道的哪一邊?”

“噢,在這邊。”霍普金邊說邊指,“是在這小道和花壇之間的空隙中。現在已經不明顯了,我昨天看的時候還挺清楚。”

福爾摩斯彎下腰來仔細看了一下草地,說:“果真如此,的確有人從這上麵走過。看來,這個人非常狡猾,她不從小路上走,也不從小路的另一邊走,而是從這邊的草地上走。”

“的確如此,這個人非常小心謹慎而且頭腦也不簡單。”

福爾摩斯想了一會,然後問道:

“你能肯定她是從這條小路上走出去的嗎?”

“沒有別的路通往外麵,除了這條路。”

“那她一定是從這段草地上經過的了。”

“一定是這樣,福爾摩斯先生。”

“看來這件案子很曲折,這個凶手的確不簡單,我碰上對手了。喂,這小路離書房還有多遠?花園的這扇小門是經常開著的嗎?如果是,那個人一定是從這扇門裏進來的。不過,她進來的時候肯定沒有殺人的想法,因為她根本就沒有帶武器,她殺人的時候,肯定是一時心急,順手拿起寫字台上的刀子。她從過道經過時,沒有在椰子毛的墊子上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跡,然後走進書房,至於在那裏呆了多長時間,殺人之前幹了什麼,我們無法知道。”

“對了,福爾摩斯先生,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那個女管家馬太太說她在出事之前的一刻鍾左右,曾在書房裏打掃過衛生。”

“這就說明了這個女人在書房裏沒呆多長時間,那她進屋之後都做了些什麼呢?她殺人之前肯定在寫字台旁,要不然她不會拿到小刀的。為什麼在寫字台旁呢?為了抽屜裏的東西?抽屜沒有鎖,肯定沒有值得她拿的東西。那她一定是為了這個小櫃子裏的東西。哎,這櫃子上有道痕跡,是被什麼東西劃的?華生,快拿火柴來照一下。霍普金,你怎麼把這一點忘了呢?”

福爾摩斯仔細觀察了這道輕微的劃痕,這道劃痕在鑰匙右邊的銅片上,大概約有四英寸,小櫃上麵有一點漆被弄掉了。

“福爾摩斯先生,這道劃痕我知道,你知道鑰匙孔邊上劃痕是少不了的。”

“但這個劃痕很明顯,肯定是劃過沒多久。你來看,這銅片上劃過的地方還發光呢!它跟以前的劃痕是不一樣的。在放大鏡下麵看更明顯了,看,這條劃痕兩旁的油漆都卷了起來。喂,讓馬太太過來一下,我有話要問。”

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憂鬱地走過來。

“馬太太,你昨天打掃衛生時,是不是擦了這個櫃子?”

“沒錯,先生。”

“那你發現了這個劃痕嗎?”

“沒有,先生。我昨天擦過這個地方。”

“對,昨天你擦的時候肯定沒有劃痕,要不然,劃痕兩旁的油漆會擦掉的。這個櫃子上的鑰匙在誰那兒?”

“鑰匙在教授那兒,教授總是把它掛在自己的表鏈上。”

“那是一把什麼樣的鑰匙?”

“那把鑰匙是車布牌的。”

“好了,我的問題問完了,馬太太,你可以離開了。現在,我能想象出來這是怎麼一回事了。那位凶手,悄悄地來到書房,走到櫃子前,想把櫃子打開,也許打開了,也許還沒打開,這時候,威洛比正好來到了書房,看到有人進來,凶手急忙抽回鑰匙,無意之中在鑰匙孔旁了劃一下。她見威洛比過來,便順手拿起寫字台上的小刀,向威洛比刺去,沒想到這一下就把威洛比刺死了,她沒想到要殺人,但她的確是殺了人。她嚇跑了,至於她想要的東西,她拿沒拿走,我不能確定。但她是從哪兒逃走的呢?喂!蘇珊呢?”

“我在這兒,先生,你有什麼話嗎?”

“蘇珊,你聽見喊叫聲以後,她能從這個過道裏逃走嗎?”

“不能,先生,如果有人從這個過道裏走過,我能看得見,況且這扇門也沒開。”

“那你是說這邊的出口是不可能逃走了,對,那一個過道是不是通往教授的臥室?那裏沒有出口吧?”

“絕對沒有,先生。”

“喂,霍普金,快,我們去看看這房子的主人,我想這是最重要的一點。這段過道也是用椰子毛編的墊子鋪著的。”

“可是我實在想不通這椰子毛墊子和案子有什麼聯係?”

“我也沒說它們之間有聯係,我隻是感覺這對案子是有作用的。趕快走吧,給我介紹一下教授。”

我們走過了這條和通向花園的那條差不多長的過道,來到了一個樓梯旁,上了樓,來到了一扇門前,霍普金敲了敲門,推開了,我們走進了教授的臥室。

這是一間很大的房間,裏麵到處是書,除了書,沒有別的東西。在屋子的正中間,放著一張單人床。此時,教授正躺在床上,頭後麵用枕頭高高地墊著。我看了看教授,教授的相貌奇怪極了。他瘦得皮包骨頭,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眶中,眉毛很濃但都往下垂,頭發和胡子全都變成了白色。此時,一支煙卷在他的亂蓬蓬的胡須中發出一閃一閃的亮光。整個臥室都充滿了讓人厭惡的煙草味。福爾摩斯向他伸出了手,教授也伸出了手,我看到教授的手上因長期抽煙,都變成了黃色。

介紹完之後,教授聲調緩慢地說:“福爾摩斯先生,你也來一支煙吧,這可是亞曆山大港的埃俄尼弟斯專為我製造的。每個禮拜我都讓他寄來一千支。我知道您要說這是件不好的事情,可是,我實在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因為除了工作,隻有這煙草來陪我了。”

福爾摩斯真的抽了一支,他邊抽煙邊四下裏觀看屋子。

教授又繼續說道:“唉,真是太不幸了,多好的一個年輕人啊!現在突然就失去了,人可真是生死難料啊!他是那麼認真負責,是難得的一個好助手,現在,我也沒法工作了。福爾摩斯先生,你對此案有什麼想法?”

“目前為止,我還沒有一點辦法。”

“福爾摩斯先生,您一定要幫我們破這個案子。我是個連思考能力都沒有的廢人,您想象得出來,受到這種打擊,實在讓我無法忍受。還好,您來了,我聽說過您是位神探,那這件事就拜托給您了。謝謝!”

此刻,福爾摩斯在屋子裏到處走了走,他並沒有留意教授說了些什麼。我看了看福爾摩斯,他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看來,這亞曆山大煙卷,是有誘惑力的。

老教授又說道:“您不知道,這件事情對我的打擊有多大。現在,我正在深入研究天主教派的理論。對敘利亞和埃及的科普特寺院的文獻也有所分析,這些都是有價值的。但是,現在我什麼都幹不了了,我失去了幫助我的人,唉,真是太可憐了。咦,福爾摩斯,你比我還厲害,一會就吸了這麼多煙。”

福爾摩斯這才停止觀察,對教授笑了笑。

他又取出一支煙,然後用上一支剩下的煙頭點著,對教授說:“我是一個警探,我不想占用你更多的時間,影響你休息。我隻想問你一下,考芮姆教授。我知道在威洛比受害的時候,你還躺床上。但是威洛比的最後一句話:‘教授,是她’,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能回答我嗎?”

教授無力地搖搖頭。

他說:“也許是威洛比的一句胡話,也許是蘇珊這個不懂事的女孩子沒聽清,把它理解錯了,反正,我是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教授,那您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呢?”

“這也許是一個無法解釋的事件,更有可能是自殺,我也隻不過是隨便說說,現在的青年都有些私事,比如像愛情這一類的事,這都是我們所無法理解的。也許這樣解釋比謀殺更能讓人接受。”

“但是死者手裏的眼鏡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也解釋不好,您知道我是專門研究學問的,對現實中的問題不大理解。不過,咱們都知道,現實中的愛情都是有所表示的。啊,先生,請再抽一支煙。我很高興你也喜歡這種煙。你知道,當一個人不想活的時候,他會把自己心上人的東西當作寶貝一樣拿在手中的。這位警探說草地上有腳印,其實這種推測並不能代表什麼。還有那把刀子,有可能是這個青年自殺後扔出去的。唉,反正我也說不清楚,隻是猜測罷了。”

福爾摩斯聽了教授的這一番話,感到有些奇怪,不過,他沒表現出來。然後,他又繼續在屋裏走來走去,一心一意地思考著問題,並且吸了很多的煙。

大約過了一會,他走過來對教授說:“考芮姆教授,你能告訴我在那個櫃子裏都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什麼東西,隻不過是家裏人的一些證件,還有我妻子的一些來信,我以前的學位證書,我這裏有鑰匙。你如果感興趣,可以去看一下。”

福爾摩斯從教授手中接過鑰匙,仔細地看了一下,沒有去開櫃子,卻把鑰匙還給了教授。

說:“我想現在櫃子裏的東西對我來說也沒多少用處。好了,現在就不打擾你了,我們先到花園裏呆一會,好好地整理一下頭緒。再好好地考慮一下你的話。考芮姆教授,謝謝您為我們提供了情況。很不好意思,占用了您的休息時間,下午我再過來和你討論一下案子的問題。”

我看了一下福爾摩斯,他好像對此案一點都不在乎。我們在花園裏沉默了好久。

我忍不住了,問他:“你對這個案子有把握嗎?”

他說:“我也說不準,不過,我抽過的煙會幫助我們。”

我奇怪極了,用眼睛瞪著他問:“親愛的朋友,你——”

“再過幾個小時你就會明白了。如果此方法不行,也沒什麼壞處。另外,我們還可以根據眼鏡這條線索。哎,馬太太在那兒,走,我們和她聊一會,我想,這樣做對我們是有好處的。”

我很早就看出來了,如果福爾摩斯下一點功夫,是能討得很多女人喜歡的。果然,沒多長時間,他就像馬太太的老朋友一樣無話不說了。

這時,馬太太說:“你說的非常對,福爾摩斯先生。一有不高興的事發生,他就抽很多煙。有時候是一支接一支不停地抽,整個房間簡直像充滿了霧一樣,就像倫敦的霧。而那個秘書威洛比也抽煙,但和教授相比,抽得就不算多了。唉,我真不明白,對於教授來說,抽煙是好還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