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該窮一輩子。”友柏喝口水，不小心燙到了舌頭，連連罵娘，娘額錯比。
友梅坐在小板凳上將一碗柴板餛飩遞到喬任隆手上，問：“阿隆哥你在上海那麼久不回去你老婆不說你嗎？”
“我是出來做事的又不是來玩的，她說我什麼。”
“我老公要是一年都在外地隻有春節回來的話，這日子我肯定沒法過下去的。”
“她在北京照顧孩子也很累的。”
“這麼說你們夫妻兩個感情很好咯。”
常友梅話中有話，誰都瞧出她對阿隆哥有意思，阿隆哥有錢又有能力，辦事精明果斷。
可他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不知是想和友梅有更曖昧的發展，還是他也不知道夫妻倆分居兩地的感情是好或壞。
常友柏跟前麵一炒股的狐朋狗友兜牛比回來，見友梅正心不在焉的將不吃的餛飩扔地上給狗吃。
友柏說：“友梅你這餛飩不吃也別浪費啊，給狗吃幹什麼？”
“我高興不用你管。”
“吃不下給我，狗吃個屁啊！阿毛，死一邊去。”
他踹開狗，可友梅並沒要把餛飩給他的意思，還是一個個扔在地上，並且是一副別惹我的架勢。
“這哪來的火？有火也別衝我發啊。”友柏嘟嚷著，“阿隆你惹她了？”
喬任隆搖搖頭扔了支煙給友柏，兩人一塊點燃。
“阿隆，外麵的人都說我們是傻子，是衝頭，這回我也是一家一檔全拿出來了啊，要是虧了我也隻好喝西北風去了。”
“你那幾萬塊算什麼，我三十萬都沒像你這麼擔心。”
“阿隆我們是老同學老朋友，跟你老實講吧，這回我心裏有點怵，我當過黃牛倒賣過國庫券，自己也搞點股票，可都沒像這回那麼怵過，晚上都睡不著覺呀，見了人都要哇哩哇啦叫‘你們這幫傻子有發財機會也不曉得抓’可其實我自己心裏也沒底。”
阿隆哥笑笑低頭瞧著阿毛，說：“現在回家也來得及啊，反正鈔票在你手上，等真買了認購證就真是捐給福利院了。”
“我不是這意思啊，這認購證我是一定要買的，我就想問你心裏不怵嗎？我的錢可都是自己的錢，虧了也就虧了，你是從親戚那借來的啊，虧了你怎麼辦？”
“到虧了的時候再說咯。”喬任隆似乎不想多說這些，他心思不在這上麵。你甚至覺得他心思都不在股票上麵。有時候你會瞧見他望著天上望好久，可天上明明什麼都沒有。開放後的嚴重汙染早遮去了從前星星點點的夜晚。
他似乎在想著一件更為遠大的事，並且他不願將這事與愚蠢的常友柏分享。
淩晨兩三點周遭漸漸安靜下來，不少人裹著舊大衣舊毛毯睡了，他們在廣東路上排著雜亂的隊伍，如果從樓上看一定不堪入目。
但他們是上海最初的股市萌芽，他們想發財想賭一把，他們或是厭惡了舊體製的無能，或是被轉變中的新體製逼到絕路不得不全力一搏。
他們是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排頭兵，可以說沒有他們此時的義無反顧，想發財想投機的心態，就沒有上海之後十幾年波瀾壯闊的資本飛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