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他嗎的,俺家門口的海還要村委批個屁,村長那瘸子,也不瞧瞧俺的拳頭。”
“你弄啥拳頭?啊?弄啥拳頭。”韓鳳英塞了個冒蒸汽的大包子過來,包子裏夾著放了辣椒的黃瓜炒肉片,“就你能,就你行,都不會好好做人了,村長那瘸子你都要打?”
“媽,俺也就是說說,哪會真打他。”
“說說也不行,犯法的事咱不能幹。”
黃國富倒口酒,拍拍曾海龍,“可鳳英你別說啊,你這兒子現在可是十裏八鄉的名氣人,上了雜誌不說,還上了省裏的電視,別人不敢說的他敢說,別人不敢做的他敢做,好小子,有種。”
他講的是前段時間山青青跟著《二分之一》記者一塊調查黃海工業區的事,一開始還擔心在雜誌上露了臉會有人來報複,可並沒有,事實上這次看似沸沸揚揚的汙染調查報道也隻是表麵上熱鬧一陣。
頂多那些園區再進行更隱蔽的排汙手段,有人說這是個無解的問題,國家要發展必須要排汙,必定將走上先排汙後治理之路。
在一個高科技產業與服務業剛起步的過度,你不排汙如何提高國民生產總值?如果特高人民生活水平?天上掉下來嗎?還是地裏長出來。
所以這整個就是你一吼我一聽的雙簧戲碼。
記者是演員,工業園區的負責人同樣是。
傍晚猩紅色的太陽離海平線越來越近,男人們在船舷邊站成一排衝著大海小便,海上風大時那有弧度的尿跡統統朝一側飄揚,奇跡也去插一腳,隻是一個沒站穩,差點掉進海裏。
這兒是外海,深不見底,若跌進去,必死無疑。
船重新起航,山青青爬上船頂背靠暖乎乎的煙筒,望著一望無際的海裏發呆,七八隻海鷗在夜色中歸巢,五六隻臉盆大小的水母從船邊一晃而過。
海藍藍穿著橘色救生衣在下麵喊他,“青青,我拿到好東西了。”
山青青問:“什麼啊?”
“我扔上來。”
海藍藍在月色下將一袋袋小包裝的東西扔上船頂,山青青拿過一看是旺旺仙貝和雪餅,他馬上拆開吃了。
“你哪拿來的?”
“黃叔給的。”
山青青跳下來,奇跡也跟著他一塊跳下來。他塞一塊仙貝到藍藍嘴裏,狗吠叫起來,也想來一口。
他們坐到兩隻舊輪胎上,手拉著手,山青青說:“這海你沒見過吧,近海和外海不一樣的。”
“是啊,晚上什麼也看不見。”
“大白天的也看不見,會起很大的霧。”
“滿嚇人的,可我現在不暈船了,熬出來了。”
“有時候覺得你跟著俺是在受苦。”山青青點上煙擺出與他年齡不符的成熟,“你是城裏人吹空調玩電腦的,可你跟了我以後幹這幹那的,吃了那許多苦,想想我心裏也怪不是滋味的。現在你又跟著上了船,吃得不好,睡得不好,還累,你真不該來。”
麵對山青青突然講出這些“肺腑的話”,海藍藍有點感動,也有點不知所措。她隻是聲音很小的說:
“我很開心,跟你之後我一直很開心,不管在家裏還是在船上。”
山青青唇間叼著煙揉著她的手,喊她聲“媳婦兒。”
“媳婦兒,等我賺了錢一定不會讓你再吃苦。”
海藍藍將頭枕在他的肩上,周玉藍自從跟了曾海龍後,從來沒有懷念過以前的城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