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搭上了“地油”這事後,曹清波就開始做關於“泔水”的夢。
他夢到自己化身成豬,在泔水海洋中遨遊,泔水味美,愛不釋手。他被圈養在豬圈裏,每天盼著慈眉善目的老宋用三輪車送來美味。
在養肥後老宋舉著屠刀每天從他身上剮下十斤肉來。
每次驚醒,他都要晃神良久,這種心理的折磨遠勝於身體上的疲累。
或許他也習慣了,十幾年來這樣的日子總陪伴著他。
如臨深淵,透不過氣。
在還沒等到老宋這邊的消息前,曹清波帶著兩條狗在叢台公園裏閑坐,這兩條狗長得一模一樣,性格卻迥然不同。
勇敢活潑,甚至有些憤世嫉俗的“老右”。
安靜怯懦,總一副事不關己態度的“老左”
曹清波掰開蔥油餅給它們吃,狗嗅得出這蔥油餅裏的地溝油味,愣是不吃,跑進了樹叢。
可狗不吃人還是要吃,眼不見心不煩,權當不知道這是地溝油炸的。
午夜一點,整座邯鄲城並沒安靜多少,隨處可見夜裏仍在施工的工地與晝夜不歇的鋼鐵廠。為了隔音,大部分居民家裏都加裝了雙層窗戶。
臨街的夜排檔更是熱火朝天,一箱啤酒,幾個小炒,解去一天的辛苦與疲勞,酒足飯飽後或去後巷的按摩房或去金碧輝煌的大澡堂。
這,就是生活。
曹清波帶著兩條狗在午夜時分溜達,他避開嘈雜的臨街道路,沿解放大道過叢台公園,來到東廂街。
這一帶多是學校,小學、初中、高中,還算是安安靜靜,綠樹成蔭。他拿出手機插上耳機,播放第一季《超級歌手》總決賽的錄音。錄音是他以前寫關於《超級歌手》報道時用的,他喜歡總決賽裏唱的那幾首歌。
一按下播放鍵,同性戀主持人藍歌的聲音傳來——拿起話筒,就是歌手!
總決賽由林娜,張雅瓊以及蔡小芬爭奪,最終奪冠的蔡小芬唱的確實好,她的嗓音似天籟,無論何時聽來都能讓人心情舒暢。
而此時的曹清波確實需要點心情舒暢的感覺,寫“黑心油”的報道,寫的太壓抑了。
蔡小芬演唱的奪冠歌曲是《蟬》。
蟬?禪嗎?
她說這首歌獻給將她從工廠女工帶到香港去的“常友梅”,沒有友梅姐,她現在肯定還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工。
遛狗的曹清波小聲跟唱,他的兩條狗一條好奇心強,一條懶洋洋,長得卻一模一樣。
不由得使人聯想到,在這片土地上有兩種人,一種黑心爽朗,幹盡不法勾當。
一種沉寂冷漠,隻要不直接傷害到自身利益,什麼都事不關己。
曹清波望著前後的兩條狗,忽然靈光一閃,將這兩種人稱為“犬儒”與“犬道”。
他隱隱覺得,在改革開放後國內所產生的大大小小的所有問題都能歸結到這“犬儒與犬道”上。隻不過他現在還沒有心思去詳細的進行研究,隻是將這顆種子悄悄的埋在大腦的思維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