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譚拿起紫砂茶壺往嘴裏送水，歎了口氣。
“聽小潘說這地方要拆？是真的嗎？”
“真的假的又怎麼樣呢？雜誌都要停了。”
“老汪來找你聊的什麼？”
“來給我下逐客令。”
“連你也要趕走？你不是報社元老嗎？跟上頭關係也不錯。”
“真趕我走也不至於，他們是這麼說的，要把我調去‘青文學當主編’。”
“青文學”是報業集團旗下新開的一個網絡期刊品牌，專門連載撲朔迷離的探案、盜墓，以及修仙類的小說。
光聽名字就知道是不符合老譚這種老家夥幹的活。
“老汪跟我說讓我去青文學當主編，一切待遇照舊，這不就明擺著讓我混到退休嘛，我哪懂現在年輕人寫的那些東西啊，就是占個地方什麼都不管，混日子。”
“那也不錯啊，你可以帶上孫子。”曹清波揶揄一句，“要不索性你也別去了，在家混日子，這幾天股票不是好了嗎？”
“混日子？那我這輩子的節氣不就全毀了嗎？噢，幹了一輩子媒體，獎也拿了那麼多到最後晚節不保，這叫什麼事。”
“老譚，現在也就你這種人還講得出‘節氣’來，節氣有屁用，你跟人家說節氣，人家還以為春分秋收呢。”
“好歹我也該留取丹心照汗青吧。”
“算了吧，要我看這地方，這雜誌也該完了，我他嗎也幹煩了，吃力不討好，油費也不給報，整一天天的賠錢買賣，還網上網下的給人罵，看不慣的事說點實話，人家就關照你祖宗，誰吃的消。”
“清波你也別和我抱怨，我曉得你可比我還舍不得。”
“我舍不得？得了吧。”曹清波十指交叉抱在腦後，“反正現在事情已經定了，停了就停了，拆了就拆了唄。”
老譚有點感傷的看著眼前這張老舊辦公桌，桌上還擺著兩張上世紀拍的照片，這些東西稱不上“古董”，隻能稱為“舊貨”。
“其實我知道咱們這雜誌賣的越來越差，訂的人也越來越少。以前那幫愛看咱們雜誌的老瓜皮們如今也都老了，這人一老就心靜而安了，什麼社會問題，什麼熱點問題也沒精力關心了，誰還看咱這鬼東西。工作了一天有點時間還不玩玩手機，看看輕鬆的新聞。”
“老譚既然你知道就行了啊，那咱這地方什麼時候停？”
“老汪給我的時間是明年春節之後。”
明年春節之後…曹清波想了幾秒，回了句“哦”。
“可清波我們可不能鬆了，以前什麼態度現在還應該是這態度，要站好最後一班崗。”
老譚認真的眼神中，透露出老共產黨員的堅毅。
曹清波問：“老譚，那個地溝油的報道你弄完了嗎？”
“弄完了，發你郵箱了。”
“那我晚上看看。”
“晚上？為什麼不現在看？”
“現在股票收盤了嗎？”
曹清波瞟一眼老譚，擺擺手出了主編室。
晚上七八點曹清波將車停在錦繡小區，他領著兩條狗上去找蘇玲，蘇玲正在對一台電腦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