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的悲劇(2 / 3)

終於,堅強的約翰妮又開口了:“我親愛的哥哥,請允許我這麼稱呼你,我知道,我的抉擇使你非常難過,但我知道您是一個剛強的人,一切打擊都擊不倒你,你能勇於麵對一切,忘記現在的我吧!就當我這個人不存在吧!請你永遠記住你和她一同遊戲的那個小妹妹吧!我相信,隻要你好好努力,你一定會大有作為的,你一定會找到一個比我強百倍的姑娘,我真誠地祝你將來幸福!”她再說不下去了,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似的滾落到地上。

他木頭似的聽著,沒有一點反應。她的一番親切話語,他一個字也未聽進去,他機械地呆在那裏,仍是一動不動。他頭腦中是一片空白,他此刻不知自己正在想什麼,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他是否應該離開呢?約翰妮將他拉到大廳招待他,她的父母已經回來了,他們見了克魯茲都挺高興,他們非常喜歡這個年輕人。

分別的時刻終於來了,約翰妮把克魯茲送出了家門,他們默默地走了很長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此刻兩人的心情複雜極了,再多的話語也是多餘的,也許沉默是最好表達他們意思的語言。最後,約翰妮停住了腳步,“送君千裏,終有一別,我們就此分別吧!”她的聲音很低,幾乎連她自己也聽不見,但克魯茲卻聽得非常清楚,他一點反應也沒有,約翰妮微笑著伸出柔嫩的手握住了那雙粗壯的手,然後一轉身,捂著臉跑開了。克魯茲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出了神,他又想起了那對蜜糕情人,他們的命運又要降臨到他和約翰妮身上了。

從那時起,克魯茲的話語明顯少了,他除了拚命工作之外,不同任何人說一句話。晚上他再也不出門了,這倒使夫人有些滿意,一個年輕人整天晚上外出瞎逛像什麼話啊!不過,這小夥子老是不說話,倒不是什麼好征兆,年輕人應該活潑一些嘛,他的工友們見他整天憂憂鬱鬱,便千方百計想使他開心,他們可非常喜歡這個年輕人,他是他們的好朋友,他們帶他出去散心,一起去參加舞會。那兒的姑娘一個個花枝招展的,他的工友們很快就找到了舞伴,可克魯茲心中隻有約翰妮,這些女孩即使美麗,也絲毫動不了他的心,他隻屬於約翰妮。可許多女孩都看上了這個英俊的小夥子,一個個暗送秋波,將他圍在了當中,他覺得與別人跳舞對不起約翰妮,他於是擠出了人群,一口氣跑出很遠,生怕別人追上自己,一抬頭,天呀!怎麼自己又來到她的房子跟前了!

屋子裏一片漆黑,往日的明亮燈光不見了,再也看不見窗簾內那美麗的背影了,各人都為自己而奔波,克魯茲歎息著離開了。

漫漫的寒冬過去了,鳥語花香,陽光明媚的春天又來臨了。小鳥在枝頭上唱起了歡快的歌,小草也悄悄地探出了頭,可惡的冬天過去了,他又可以在大自然中自由生長了,一切都在春風沐雨中恢複了生機,大地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大家將一切的不愉快都拋到了腦後,生活總是美好的,克魯茲的心情也有些平靜了,不過他再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呆下去了。在這裏呆一分鍾,他就會思念約翰妮一分鍾,他幾乎快要崩潰了,他要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離法國很遠的地方,他想過一種安寧的生活,現在他簡直有些受不了了,老師傅和同伴們流著淚為他送行,他是他們最好的朋友啊!

他一直來到了德國的紐倫堡城,這座城市就像一幅構思奇巧的畫,街道密得像蜘蛛網,橫縱交錯,房子的布局也頗具特色,十分別致高大的建築群此起彼伏,教堂更是數不勝數,哥本哈根同這座古老的城市相比,自然要遜色許多了,街上人來人往,到處是叫賣聲,到處是歡快的笑聲,人們顯得那麼快樂,什麼憂愁也沒有。

克魯茲帶著自己的鞋匠工具進了市場,他在一個年代頗為久遠的噴泉池旁停了下來,他口渴得厲害。一位年輕美麗的女傭正在打水,他連忙湊過去要口水喝,那位女傭非常友好地讓他喝了個夠,那泉水又清涼又甘甜,克魯茲身上的疲倦一掃而光了,真是舒服極了。他不禁伸了個懶腰,更幸運的是,她還送給他一株美麗的鮮花,他覺得自己的好運要來了。

正當他盤算下一步該怎麼辦時,一陣悅耳悠揚的管風琴傳到了他的耳膜。在家鄉的時候,他經常聽到,他有一種到了家的感覺。他順著琴聲,走進了一座雄偉的大教堂,許多人正在做禮拜,他靜靜地麵對著聖像,聽著優美的讚美詩,他的心,那顆長久不得安寧的心平靜了下來,他暫時忘記了一切。

憑著他高超的技藝,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份好工作,他便在那位老師傅家安頓下來。他一邊工作,一邊學習這裏的方言,看樣子他是要長期在這裏住下去了,他從不到外麵走動,隻是默默地做著他的鞋子,昔日那個活潑愛動的他如今完全變了樣子,他幾乎不同人說話,盡管老師傅對他非常好,細心照顧他,關心他,可他仍不快樂,老師傅怎麼能體會到他此刻的心情呢?不過他十分勤勞,除了做鞋子,他常幫老師傅挑水做飯,幾乎老師傅的家務讓他全給包了。老師傅感動極了,他還從未見過這麼勤懇的雇工,他簡直將克魯茲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也難怪,誰不喜歡實實在在的人呢?

然而他在這個城市長住下去的希望隨著春天的再次來臨而破滅了,城外種了許多接骨木樹。春天,花香在空中散播,彌漫著整個城市,引起了他的鄉思。他又想到了家鄉的那棵接骨木樹,又想到了那段美好的回憶。他覺得頭痛起來了,為什麼自己老忘不了過去的一切呢?他本已平靜的心情又翻動了起來,他要離開這地方,他要到城市的中心,沒有接骨木樹的地方去。老師傅跟他難分難離,他舍不得讓這個年輕人離去,但他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含著熱淚為克魯茲送別,一直送出了好遠,最後在克魯茲的勸說下,他哭著回去了。

他到了一座曆史很悠久的古橋附近的一個作坊裏工作,對麵小小的房間是一個水磨房,周圍的環境非常美。一條小河穿梭在房子之間,各種小魚兒在水中自由遨遊嬉戲,它們可不知什麼是憂愁,什麼是煩惱,它們知道自己現在非常快樂。為一些無意義的事煩惱,太不值得。這裏可沒有什麼接骨木花,他不用擔心再聞到那種花香,但是令人討厭的是在河的對岸卻有一棵高大的柳樹,它的枝條幾乎垂到了水麵上,它與冠易小河邊的那棵秀麗的柳樹是多麼的相似啊!它又常常使克魯茲想起童年的往事,想起了兩個嬉戲的孩子。為什麼自己老忘不了他們呢?他躲開了“接骨木媽媽”,卻又碰上了“柳樹爸爸”,這使他的心一刻也不能安寧了,他真有些受不了了,忘記過去竟然那麼難!他不知道這樣下去自己還能支持多久。他每天將自己關在屋子裏拚命地做鞋,希望用肉體的勞累來彌補受傷的心靈,然而一切都白費了。他無法使自己忘記那棵大柳樹,因為一抬頭就可以看到它,他的身體開始慢慢地消瘦了,人也好像不像以前那麼健壯了,他這麼年輕難道就要開始衰老嗎?他還一事無成啊!他絕對不能消沉,他還需要奮鬥,他還有自己尚未做完的夢,他打定了主意。

沒多久,他就向他的這位師傅告別了,也告別了這座古老的城市,他走了一天又一天,鞋子也穿破了一雙又一雙,他又來到了一個新地方,他又安頓下來了。他從不向人說起美麗的約翰妮,更沒說他是怎麼地愛她,他隻想把自己的愛和深深的痛埋在心裏。如今,經曆了風風雨雨飽受了各種痛苦折磨之後,他對那對啞巴情人的故事有了更深的體會,他現在才清楚,為什麼那個男子有一顆苦杏仁的心,他已切切實實品嚐了它的滋味,太辛酸,太苦澀了,難怪他始終沒有開口向身邊的那位姑娘求愛,說出口隻會使人更痛苦,還不如把對她的愛保留在心裏,留下一個美好的記憶。唉,自己當時為什麼就沒想到呢?他真有幾分後悔了,但他又覺得自己的做法好像也沒錯,既然愛了,那就大膽講出來吧,至少,她知道自己愛她的。

他的心中亂極了,沉重的行李帶子勒住了他脖子,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把它解下來了,但一點用也沒有,心靈的重壓不是外界能解除的!他多麼想有人能將這心靈的重壓解除啊?他自己也不知道,上帝難道就願這樣捉弄人嗎?

為什麼純真的愛會變得如此令人痛苦。上帝啊!你太不公平了!他不禁仰天長歎:“愛真難!”

但是在看到那連綿起伏的群山時,他的視野開闊了,他的思路又暢通了。在他的淚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阿爾卑斯山就好像是地球的一對隱藏起來的翅膀,它要是展開它的那對美麗的翅膀,世界又會是個什麼樣子呢?世界的一切還會像現在這樣令人痛苦嗎?他展開了自己的想象力,他像是在自言自語:“當世界滅亡的那一天來臨的時刻,地球要像小鳥一樣伸展開自己美麗的翅膀,將世上的一切痛苦都陪伴它的炸裂而一同消亡,要是現在就是那個時刻該多好啊!那時自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不欲生。仁慈的上帝啊,願這一天快到來吧!再這樣下去,我真支持不了了。”他的聲音有些發抖了,他的臉漲得通紅,他仰視著藍天白雲,似乎在尋找上帝,看他是否在聽自己的訴說,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他靜靜地在這塊土地上踱著,在他眼裏,這裏就是一個長滿紅花綠草的果園,他似乎看到了累累的果實,和它們所散發出的香味。他有些陶醉了,不少忙著編織的姑娘對他點頭致意,算是歡迎遠方的客人了。太陽就要落山了,晚霞將群山都染成了金色,金色的山峰,金色的岩石,就連他自己也成了金色的了,一切在落日的餘輝中都顯得那麼莊嚴高大。

萊茵河像一條銀色的絲帶鑲嵌在大地上,給大地增添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河中白浪翻滾,重疊,擊撞在突兀的礁石上,濺起一朵朵潔白的水花,像片片梅花撒到江水中。河上空懸掛著一條七彩的虹,在水光的映射下,更加美麗,這又使他想起了家鄉的那條小河,還有河邊的那個水磨,家鄉的事物又在他的腦中回蕩,他老是忘不了那一切。

要不是這裏生長著那麼多的接骨木樹和柳樹,他真想在這個風景秀麗的地方安居,他又開始長途跋涉了,他走啊走啊,一座座陡峭的高山、懸崖、深穀都被他拋到了後麵,他有時穿過崎嶇的山路,有時又紮入茂密的森林,他曆經艱險,穿過了一個又一個國家,一個又一個地區。他告別了遠在北方的那些國家,那高大的山巒和群峰終於使他忘記了過去的一切,這裏沒有一點使他觸目傷情的東西,這也正是他所追求的,他千辛萬苦從北方來到南方也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吧,下一步他該考慮如何定居,尋找工作了。

他願在這裏安靜地度過他的一生,他要在這裏買自己的房子,開自己的鞋匠鋪,成為一名獨立的鞋匠師傅。

他來到了一個名叫米蘭的高大雄偉的城市,並在一位德國人開的鞋鋪裏找到了一份適宜的工作,主人夫婦非常善良,也非常熱情。他們對這個鞋匠特別青睞。他不愛多說話,但他比誰都勤快,他幫老夫婦倆非常大的忙,那些粗重的力氣活,他全給包了,夫婦倆逢人便誇自己的這位好店員,克魯茲對上帝非常忠誠,每次做禮拜,他無論多忙,都要去參加。

他相信是上帝讓他解除了痛苦,他把一切都寄托給了上帝,他就是自己生命的主宰,他願把自己的心獻給上帝。

他最高興做的就是經常去看看那個用大理石砌成的莊嚴的大教堂,不知為什麼,他對它有一種特別的好感。他覺得這座大教堂簡直就是用家鄉潔白的雪堆出來的,每一個雕像,每一座塔樓,以及配有許多裝飾品的華麗的廳堂無一例外,都是那麼的聖潔,那麼的神聖,教堂的一切都仿佛在向他致意,他覺得自己太幸運了。自己的頭頂上是湛藍湛藍的天空,而腳下則是令人神往的城市和一望無垠的廣闊平原,在他的北麵是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大山,能生長在這樣的地方,多好啊!你不會有那麼多煩惱,那麼多痛苦,他寧願自己就安眠在這個地方。

他從以前到現在,整整有一年的時光了,而他離開父母卻已經三年了,時光過得真快啊!

主人對這個小夥計非常器重,有天,閉著沒事,便同他一起去大歌劇院看戲,這可是座豪華的建築。不說別的,就是你繞大劇院轉上一圈,那華麗貴重的妝飾品也會讓你眼花繚亂,它是本城最華麗的建築,就是國王的宮殿也未必比得上它。它一向隻是富紳們享樂的地方,窮人是做夢也不敢想的,克魯茲本不想來。但礙於老師傅的情麵,不好拒絕,隻好跟著來了,其實他有什麼心思看戲劇呢?但他還是來了,算是散心吧!各層樓上擠滿了滿身珠光寶氣的婦女,每個人手中拿著一束美麗的鮮花,男士們也一個個穿著節日的盛裝,就像有什麼重大活動要進行似的,劇院裏的燈比天上的星星還多,還密,將整個劇院照耀得比白天還要亮,這情景不禁使克魯茲想到了哥本哈根的劇院,這個劇院比哥本哈根的那一個大得多,豪華得多,但那裏卻有美麗的約翰妮,可這裏……他正胡思亂想,突然他的眼睛直了,天啊!那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約翰妮嗎?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勁地擦了擦眼睛,那的確是她,可她不是去法國了嗎?她唱起了歌,那優美的歌聲除了她之外,不會有第二個人會有那樣動聽的聲音,她走到台邊,向著台下微笑,那微笑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親切。他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他連忙向身邊的師傅詢問那個女孩子是誰,老師傅遞給他一張說明書,上麵切切實實印著她的名字,“自己並沒有做夢!”他心中興奮極了,“那千真萬確是她!”他的心快樂得幾乎跳了出來。

她的演出非常出色,比起在哥本哈根時,她的技藝更加高超,他真為她的成就高興,看來她是真的去法國深造去了。觀眾們的鼓掌聲,喝彩聲,像潮水一樣向姑娘湧去,她就像是海洋中的一隻小船,在大海中飄遊,她的節目已經結束了,但觀眾們一次又一次地要求她增加一場,她那一天不知道演出了多少場,終於,演出結束了。人們仍不舍得讓她離去,將她的車圍在了當中,克魯茲站在最前頭,最高興的人就是他了。他們簇擁著馬車,一直到了她的住處,這可是一座相當豪華的房子,比哥本哈根的住所又強了百倍,克魯茲站在馬車旁,他十分激動,直瞅著車門,車門被打開了,約翰妮步態輕盈地走了出來,演出的成功使她欣喜不已,她相當激動。周圍的人太多了,以致她沒把自己的老朋友認出來,她又怎麼會想到他會在這出現呢?一位佩帶勳章的高個子男士扶住了她,人們說他們早就訂婚了,克魯茲聽到這個消息,險些摔倒了。這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他的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他一句話沒說。踉踉蹌蹌地回到鞋匠鋪。一路上老師傅不停地談論著那場精彩的演出,他一點也沒注意克魯茲的變化,他又怎麼會知道那些事呢?克魯茲的往事,誰也沒告訴過。不管怎樣,他決心回到家鄉,回到父母身邊去,那才是生他養他的地方,那才是他真正的家,他的決定讓兩位老人非常吃驚,他們立即請求他繼續住下去,他們舍不得這個年輕人離去,他們幾乎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兒子。況且,現在冬天就要來臨了,這時候,天寒地凍,出遠門是很危險的,可克魯茲已經決定要走了,前麵就是有刀山有火海,他也要闖一闖,這裏他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這裏太讓他傷心了,他永遠也不會回來了,如今的克魯茲沒有以前那麼健壯了,他的身子削瘦多了,青年人的旺盛生命力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了,他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他拄著一根拐杖,一步三晃地走了,他費力的爬過一座座山,走過一條條冰凍的河,他連抬腿的力氣也沒有了。但他連一戶人家也沒有找到,周圍有的隻是群山,他咬著牙,一步一步地艱難的向前挪動,路一步一步地向他身後退去,他的頭昏沉沉的,天逐漸黑了下來,星星布滿了天空。它用同情的目光看著這個既癡情又不幸的年輕人,歎息著他的悲慘命運,寂靜的山穀中隻有一個年輕人在孤獨地行路,他一步步地挪動,他幾乎有些絕望了,看來他命中注定要葬身這空曠的山穀之中了。正當他想放棄生的欲念時,他發現前麵隱隱約約傳來了燈光,似乎連聽到了幾聲狗叫,他心中又燃起了一絲生的希望,他心中那盞即將熄滅的燈又複明了,當他來到小城,找到一家陳舊的小客棧時,他已筋疲力盡了,他癱軟在床上,再也動不了了,他太虛弱太勞累了,他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積蓄一下精力,真是個可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