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這一切過去多久,其中經曆過多少事情,這種場麵誰也不會輕易把他忘記的,因為他太有趣了。”外祖父說,的確外祖父沒有忘記這些,就連當時那最小的細節他都記的很清楚。雖然他這輩子不隻是看過這一種場麵,外祖父見過比這熱鬧許多的大場麵,也見過一些盛況空前的大場麵。然而,在他心目中最值得一看的依然是鞋匠們遷移招牌的場麵,而對於我來說,最有趣的故事莫過於外祖父講起鞋匠遷移招牌的故事。
外祖父很小的時候,那時他隻是像我這麼大的一個孩子,外祖父同我的曾祖父、曾祖母,也就是他的父母來過首都一回。在這之前,外祖父從來沒到過像哥本哈根這樣的大城市。當時,這裏已經很繁華了,街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外祖父還以為這就是鞋匠們遷移招牌的儀式呢,他看了看街兩旁的店鋪和所有有招牌的房子,太多了,這裏原來有這麼多的招牌遷移,這遷移的場麵一定非常壯觀,假如把這些招牌摘下來,堆在一塊,而不是遷移到別處,這些招牌恐怕需要上百個屋子才能放得下這些店鋪的招牌。裁縫店的門口掛著各種各樣衣服的圖樣,這些掛著的圖樣都是他們能為顧客做出來的樣式。在店鋪的窗戶下,放著各種顏色各種麵料的衣料。而對麵煙草店則是另一番裝飾,它上麵畫著各種煙的品牌,各種各樣的品牌,因為上麵畫著幹酪、鹹鯖魚、牧師白色的硬領,甚至上麵還畫著一口棺材,我不知道畫著棺材的是什麼香煙。另外,還有許多店鋪的招牌上麵並沒有圖案,隻是些寫得很有花樣的字,這些字的用途是介紹此家店鋪的經營範圍,這些招牌數量多、花樣多,琳琅滿目,看得人眼花繚亂。假如你花整整一天的時間在街上看這些招牌,你都未必看得完,假如你把所有的這些都看完,並把它記下,那麼你走過任一家店鋪,你就知道裏麵的人是幹什麼的。因為門口掛著他們這家店的招牌,外祖父也這樣認為,認為這是一種見識,一種知識,如果掌握了它,在一個大城市裏哪怕是陌生的大城市你在街上走一圈,就知道這個城市裏究竟有些什麼樣的從業者,什麼樣的居民。
然而,外祖父到哥本哈根的第一天晚上,這些掛在店鋪門前的招牌就出事了,這是外祖父親口說的。外祖父的嘴裏並沒有神仙住在那裏,但外祖父說的每句話,我都堅信不已,因為外祖父說話時的樣子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信任感。
他來到哥本哈根的鎮上,這裏刮起了讓人畏懼的風暴,這風暴太可怕了,在人們的日常生活和其他經曆中從來沒見過這種可怕的風暴,就是在小說中也沒有見過如此可怕的大風暴。屋子上的瓦片就像平時的紙片一樣在風暴中滿天亂飛,所有的柵欄都被連根拔起,一些平時有些脆弱的樹木,此時更是不堪一擊,在風裏折斷,一把手推車為了能躲避風暴,在街上亂竄了起來,天空中的風暴呼嘯而過,地麵上所有東西都在風中搖曳,有的甚至在風中飛舞,這真是一場少見的大風暴,就連運河中的水也被風吹上了岸,他們洶湧地吞噬著地麵上的一切可以吞噬的東西。但是,風暴還在猛烈地進行著,在城市的上空刮著一切可以刮走的東西,煙囪,破屋頂,就連教堂的尖塔也被刮彎了腰,從此再也沒有直起腰來,這次大風暴就像個垃圾工作者把一切可以掃走的都掃走了。
這個城市裏有一個消防哨所,這個哨所就坐落在那個德高望眾的老消防隊長的家門前,每次火災出現時,老隊長總是坐在最後的那輛消防車奔赴火災現場,這就是德高望眾的好處。但是,這次風暴並沒因為有個老隊長在這個哨所裏工作而繞過這個小哨所,它和其它的東西一樣遭到連根拔起的惡運,跟那隻大油桶一樣,在街上滾來滾去。但是,與大油桶不同的是它滾到一個窮木匠的學徒住的屋子前停下了,而且跟沒有風暴前的姿勢一樣,穩穩地立在那裏,所差的是矗立的地點不同。說來也巧,這個哨所停下的這間屋子的主人,也就是窮木匠的學徒就在不久前發生的火災中救了三個人,但是,這一切哨所並不知道,否則他會感謝這個勇敢的小學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