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倉庫的外麵有一個花園,花園裏正開展一個大型的文娛活動。大紅燈籠高高地懸掛著,顯得燈火輝煌,照射出許許多多的光環;用紙做外罩的燈盞,燈光閃閃爍爍,真像一朵含苞綻開的大紅花。在舉辦活動的這天夜晚,天氣非常好,明亮的星星在天上一閃一閃。圓圓的月亮也正好照到中天之上,像一個金色的大球掛在天空,它是那麼明亮那麼燦爛,人們抬頭望去,它顯得真是其妙無窮。
明亮的燈光照得如同白晝,照得花園裏每個角落都白燦燦的,來往的人把路都看得清清楚楚。在花園的柵欄邊上,堆著許多落葉,在這些落葉裏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瓶子,每個瓶子裏都放著燃燒的蠟燭。就在這些瓶子裏,那個啤酒瓶也在其中。它好像天生就該成為一個瓶頸似的,天生就該成為一個水缸,供鳥兒們前來喝水。
就在這個活動中,啤酒瓶看到這美麗的景色,感到景色十分美麗迷人。它終於又來到了這個曾經讓它充滿美好回憶的叢林裏了,它在這個叢林中,感受到了那個年輕的大副和裘皮商人的女兒訂婚時的幸福快樂。特別是那場訂婚宴席的美好情景,它好像又聽到了那美妙的歌唱和樂曲。人們都歡聲笑語,紛紛議論著美麗的夜色和快樂的節目,在那個燈火通明和燈籠高高掛起的地方,人們擁擠著看熱鬧,而這個啤酒瓶卻被放置在一個很狹窄的牆角處。就是因為它處在這樣一個安靜的地方,它才有時間能夠好好地考慮一下自己的經曆。這個啤酒瓶呆在那個角落裏,它裏麵放著一支燃燒的蠟燭,它又發揮了作用。所以,它感到非常高興,自己終於又有作為了。在這美好的環境裏,啤酒瓶感到自己還有作用,它就會忘記在那閣樓的地下倉庫裏所忍受的孤獨和寂寞。忘掉過去一切的不幸和煩惱,這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有兩位顯得非常親熱的人,他們相攜著啤酒瓶走了過來,真好像那多年以前年輕的大副和裘皮商人的女兒親熱的樣子。此情此景啤酒瓶的眼前好像又重新浮現了那對年輕的影子。在美麗的花園中,前來參加活動的人們來來往往,都希望前來看看這裏的美麗景色和享受溫馨的氣氛。在來來往往的行人中,有一個女孩年齡非常大了,她是孤身一人,隻有不多的幾個朋友。她好像知道這個啤酒瓶的命運一樣,她也想起了那一片蔥蔥鬱鬱的樹林子,想起了當初那兩位年輕而幸福的青年男女訂婚時的情景。這個老姑娘就是裘皮商人的女兒,也就是那個遇難船員的未婚妻,這片樹林成了她美好的回憶,也成了她永遠的痛。她已經老了,但她永遠不會忘記過去的一切。可惜的是,這位姑娘並不知道她最幸福甜蜜時刻的見證者就是眼前這隻啤酒瓶,而這隻啤酒瓶也不認識這位已經老了的船員的未婚妻。人真是感到悲哀,有緣相見卻相對不識,美好的感情往往在一瞬間就消失了。啤酒瓶與年輕船員的未婚妻本來隻隔一層薄薄的紗,卻不能彼此相認,這到底為什麼呢?
有人撿走啤酒瓶,又把它送到做啤酒生意的商人那裏。這個瓶子裏麵又裝上了葡萄酒,然後又被一個從事飛行的人買走了。這個人將要駕駛飛船,在下一個禮拜天乘坐熱氣球,在天上表演飛翔。許多人到時將來參觀飛翔表演,有一支軍樂隊還要為飛翔者奏樂,以及還有其它精彩的表演。有一隻兔子感到非常難受,因為這位飛翔者要把它當作試驗品帶到天空去,最後跟著降落傘一起降到地上來,它對自己的生死感到非常害怕。而這隻啤酒瓶,它怎麼也不會明白,它為什麼要被飛翔者帶到熱氣球上麵,它不知道隨著降落傘上升或者下降將意味著什麼。啤酒瓶隻看到給氣球灌滿了氣,氣球是變得越來越大,氣球裏脹得鼓鼓脹脹的,啤酒瓶覺得真是奇怪,氣球變大了不是往下沉,而是不斷往上升高,升得很高很高的,像要碰到太陽似的。氣球不斷搖晃著,係著的繩子被剪斷後,氣球便托著飛行家向高空飛去,在氣球上,除了飛行家之外,還有一個籃子,一個啤酒瓶子和一隻兔子。軍樂隊奏起了美妙的樂曲,這精采的一幕,全部觀看的人們都一齊高喊:“真是太好了,真是美妙極了!”
啤酒瓶想:“采用乘氣球的方式飛翔,的確太美了!這種飛行真是精彩極了。在天空飛行,就不擔心撞上礁石了,就可以自由自在地飛來飛去。”
許許多多的人都來觀看飛行家乘坐熱氣球飛翔的精彩一幕,其中也包括裘皮商人那個一直沒有出嫁的女孩。這位老姑娘站在閣樓的窗口邊望著她籠中的小紅鳥兒,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鳥籠子裏喂鳥的是一隻破舊的茶杯,不是用玻璃做的水缸。在窗口可以看見一株香桃樹,這位老女孩把窗口的花盆端到香桃樹一邊,從窗口探出腦袋望著空中飛翔的熱氣球,因為她站在最高處,所以看得十分清楚。她看到熱氣球上的飛行家把兔子係在降落傘上,接著把兔子降到地上來,然後他又擰開啤酒瓶,在空中喝著酒,與全部前來觀看的人幹杯,祝賀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當飛行家把啤酒瓶中的酒喝完了之後,他就把空瓶子向空中扔去。這位站在閣樓窗口的老姑娘看得清清楚楚,她哪裏想到,這隻啤酒瓶是她年輕時與年輕的船員訂婚的見證者,親身享受了她那幸福、甜蜜的時刻,在那時,這個啤酒瓶為了她與戀人的終身幸福,也曾被高高地拋起來,她也曾這樣望著這隻被拋棄的啤酒瓶。
啤酒瓶真是痛苦與悲哀,它為別人帶來幸福與快樂,自己卻被無情地拋棄。特別是此時此刻,它還來不及想一想,一下子好像就麵臨著生命的終點,這真是變化太快了。飛行家在天空飛翔,他看到教堂的塔尖和所有的屋頂全都在他的下麵,星星點點的,顯得那麼影影綽綽,簡直細小得都看不見了。
這個瓶子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它就從空中往下掉了,它往下掉得很快,比兔子快多了。啤酒瓶被摔得頭昏眼花,在天空是翻來翻去,它感到自己是多麼輕捷,像一隻小鳥一樣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飛翔,它還以為自己能夠騰飛呢,它感到一陣高興。酒瓶裏還有一部份酒,但由於沒有塞上塞子,酒液不斷往外倒。酒瓶感到這真是一次冒險、刺激的空中飛行。太陽把瓶子照得亮閃閃的,全部參觀的人都望著瓶子在天空翻飛。熱氣球飛過了白雲,觀眾已經看不見它在空中的影子了。過了一刻,瓶子在空中翻了幾下,就遠遠地摔在一個地方了。它掉在一間房子的房頂上,簡直被摔得粉身碎骨。由於瓶子從很高的空中掉下來,產生了很強的墜力,玻璃片四下飛濺,難以停止下來,有的碎片在蹦跳,有的碎片滾動,然後又全部落到院子裏麵,大塊的又一次被摔得粉碎。整個啤酒瓶,隻有一個瓶頸還算是完整的,它顯得非常堅固的樣子。浪漫一生的啤酒瓶,沒想到卻落得如此下場。
有一個住在地下室的人說:“把個瓶頸用來放喂鳥的水是非常適宜的。”但這個人卻沒有養鳥,連一個鳥籠都沒有。這人認為,就為了用上這個瓶頸,而去買一隻鳥來養在籠子裏這實在是不劃算。這個瓶頸被棄置一邊了。住在閣樓頂上的那個老女孩,由於她親眼看見這個啤酒瓶從空中摔下來,被摔得粉身碎骨的悲慘樣子,因此就產生了憐憫之心。於是就撿起這個瓶頸帶到了閣樓上,塞上一個木塞子,把原來朝上麵的翻過來朝下麵了,真好像一個水窩的樣子。啤酒瓶的身世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真是難以預料啊!老姑娘在瓶頸裏裝滿了水,用它來喂養小鳥。小鳥在瓶頸上跳來跳去,唱著歡樂的歌聲。
瓶頸對小鳥說:“你真好啊!你能夠自由自在地歌唱啊!”
這個普普通通的瓶頸,它有許多了不起的地方。它曾經隨著熱氣球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飛翔過,在這裏的人們就僅僅知道它這一點光榮的曆史,卻不知道它還有許多傳奇的經曆呢!可是到如今,它用來做了喂鳥的缸子,被裝在鳥籠裏,掛在高高的閣樓上,聽著街上各種各樣的聲響,聽閣樓上那位孤獨的老女子的自言自語。有一天,有一個與老女子年齡差不多的女人,前來拜訪這位主人,她們一起談天說地,談論著窗前那株香桃何時開花,何時結果等問題,一直沒有提到鳥籠裏那個瓶頸,盡管這個瓶頸與那位老女子有很密切的關係。
老女子對她的朋友說:“兩元銀幣給你的女兒買一把結婚用的花,這太不劃算了,我可以送你一束美麗的花朵,就是那滿樹的香桃木花,你看開得多麼鮮豔呀!這株香桃樹,就是我在訂婚時你送給我花時,我用一枝花栽插的。我本來希望等過了一年我們結婚時,我就用這枝花紮成花環來佩戴。可是,我們結婚的時間始終沒有實現。我的那個人靜靜地躺在海水下麵,他的靈魂在海底得到了安息,他永遠地閉上了眼睛。我本來應該是非常幸福與快樂的,我這雙眼睛應該看見我一生的幸福,可是卻看見了我的悲傷與痛苦。這株香桃樹是我的人生見證,它漸漸地年齡大了,我也漸漸地年齡大了。每當香桃木的葉子枯黃飄落,我就用最後的綠枝條栽插在泥土裏,希望它再次變得新綠。我就是這樣一天天地充滿著希望。我栽插的這根枝條都已長成這麼大的樹了,我的希望卻一天天變得渺茫。我希望在你女兒舉行結婚典禮時,你用這棵樹上的花編一個新婚的花環,讓這些花也享受一下新婚的喜慶與快樂吧!”
說著,這位未出嫁的老女子已是淚流滿麵,顯得那麼悲傷與痛苦。她訴說著她的未婚夫不幸的遭遇,訴說著在訂婚禮上的幸福與甜蜜,訴說著當時那代表美滿幸福的美酒,訴說著他們甜蜜的第一次親吻,她不斷地訴說著過去的一切。她訴說得是柔腸寸斷,悲傷至極。她已經老了,早已失去往日的青春容顏和美貌。盡管她說了許多,把她想到的都訴說了出來,可是一直還沒有想到就在她的身邊,在窗外的鳥籠裏,有那麼一個瓶頸,正是他們當時訂婚禮的見證者。這個瓶頸也有與這位老女子一樣的人生遭遇。當它被拔出瓶口的塞子時,它是多麼地高興呀!高興得歡呼雀躍,可是如今怎麼樣呢?這個瓶頸也沒有把這個老女子當作親人,因為這個老女子心目中早已忘記了這個瓶子,因為他們都想著自己的心事,自己都被別人所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