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時候，第一次的病毒爆發已經被成功平息了數年，當時的世界其實已經跟和平年代沒兩樣了，大部分的國家都處於重建當中。隻是當時很多人都不敢到郊外去。而我的父親是一個考古學家，他大概就是在那個時期參加了一個考古旅行，然後在出發一個禮拜以後全部人都失蹤了。
所以到現在我還是有點害怕，害怕我此生唯一一次能親眼見到我父親的就是我要拿槍崩掉他的頭的時候。
老黃夾著煙打了個嗬欠，我想我已經超過二十個小時沒有睡覺了，恐怕他也是差不多。前些日子為了趕路逃命，我跟我的母親試過多次連續兩三天沒有睡覺，老實話在這個年代，就算你鑽進了被窩，睡也不可能睡得安心，即使是你身邊有個熟悉的人替你站崗放哨。
我們在路邊隨便找了點東西暫時充當防身武器，當老黃遞給我一根他從路邊拾到的水管的時候，我還真覺得自己有幾分像街頭的小混混，但老黃不會，不論怎麽看他還是一個經驗老練的軍人。
「就這麽兩根水管……一旦又碰到那隻東西的話，肯定頂不了多久吧。」我看了看我倆手中的水管，有點擔憂地說道。
「所以我在想，」老黃眯著眼晴，用嘴巴上下抖動著口中的香煙，看起來有點像小時候看過的經典動畫大力水力裏的那個主角。「要不要再到那公安局去走一趟。」
「可是，那槍械室裏沒有槍了吧。」我說道。
「是這樣沒錯，但至少那裏還有大量的子彈，」老黃說道。「而且那大樓裏說不定還有什麽地方我們沒有找過吧。」
「從這裏過去……」我朝從超市那邊來的方向看過去。「有好一段距離吧？」
「順便找點食物什麽的吧，」老黃聳了聳肩，在我前頭走了起來。「雖然要回到那個超市好像是不太可能了。」
老黃說那些喪屍是能根據車子經過所留下的氣味而展開追蹤的，雖然一般追了一段距離以後就會放棄或是被其他東西所吸引，但因為我們正走著回頭路，所以就很有可能會碰到在超市裏碰到的那個喪屍群，因此我們走了不一會兒就轉進內街，開始憑著方向和模糊的記憶亂走一通。
「條條大路通羅馬嘛，走著走著總能找到的。」老黃笑道。
「你覺得那個李濤會到哪裏去？」我點了點頭，有點漫不經心的問道。
「肯定是先離開這個城市吧，」老黃答道。「食物、水、武器、汽車、汽油什麽都齊了，帶著兒子找個稍為安全的地方躲個半年應該不是問題。」
我歎了口氣，想起我的相機裏還有許多珍貴的相片就這麽沒有了，心裏不禁一陣惋惜。
自出事以來，這八九個月裏我一直都帶著這部相機，從廣州到長沙，這一路上我換了幾張SD卡，裏麵滿滿的都是這些日子來的經曆和紀錄。除了老黃在公路入口那時候的英姿，還有我媽生病時候的倦容，看見一絲生機時她臉上的歡顏，還有許多同行的團隊裏的各色人物，大部分都被我用相機拍了下來，而現在它們居然全都到了那個李濤手上。
「總會碰到他的，別這樣，」老黃像是察覺到什麽的回頭看了我一眼，笑道。「到時候我肯定把所有東西都討回來……雖然中國很大。」
「你的M16不見了，你不傷心？」我笑了笑。
「傷心？為什麽要傷心？」
「我記得……M16不是在中國應該有的槍吧，那不是對你特殊意義的東西嗎？譬如說以前在戰場上有過什麽故事之類的。」我答道。
「哈，」老黃笑了一聲。「你電影看多了，沒有那回事。」
「那你那把M16是怎麽來的？」
「我老家那裏有個朋友是搞走私軍火的，出事的時候我就跟他在一塊，他就把這槍給我了，」老黃答道。「那家夥還憑著那一倉的軍火換來了不知道幾車的糧食跟食水，現在都不知道躲哪去了。」
「你那時候沒跟他一塊兒？」
「有難的時候千萬別跟商人結隊－這是常識吧小夥子。」老黃一聽，看了看我然後失笑道。
我似懂非懂的笑了笑，不過我想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這應該就跟什麽戲子無情之類的一個意思吧我想。
老黃是西安人，但自從年輕當兵以後就一直在外麵生活，原本所操的西安口音在這麽多年間就慢慢的被其他地方的口音同化了，現在聽起來就跟一般人所說的普通話差不多，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沒有把廣東口音那腔調給學進去。
「你當兵那會兒，是紅黨的人吧？」我說道。
「那是當然的，紅黨倒台的時候你應該才剛出生吧。」老黃笑道。
「那你為什麽會在這裏而不是在軍隊裏麵執行任務？」我問道。「雖然你退役了，但憑著年資什麽的應該還是可以投靠軍方的吧，用不著在街上到處流浪的。」
「那個……事情太複雜，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老黃苦笑著搖了搖頭。「反正你記住我這一句話吧：不論是什麽國家，所謂的軍方都不會是好人。」
在我懂事的時候，紅黨已經不是主宰中國政權的政黨了。當時的中國情況有點亂，而紅黨的倒台主要就是因為在長達五年多的鎮壓過程中損失太多的戰力，致使數個在野的勢力乘機揭竿而起，而紅黨礙於重建、內部混亂等多種因素一直無暇鎮壓，於是那幾個勢力便迅速壯大並互相鬥爭，那幾年中國正處於一邊重建一邊內戰的處境之中。
直至今天，中國依然處於一個未統一的狀態，勢力較強的紅藍白三黨就像《三國演義》裏所寫的一樣各據一方，要不是美國一樣被搞得元氣大傷，說不定早就找個藉口說是維穩什麽的就來瓜分中國了。
我跟老黃在各條陌生的街道中左右穿插，經過一個又一個被掃清光的超市和士多，眼看著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初出的曈曨在東邊漸漸散發出熹微的光茫，但至少這漫長的黑夜算是差不多過去了。
「那邊好像有一家超市。」我指了指左前方轉角位的招牌，說道。
「進去裏麵看看。」老黃從後麵拔出了一根光管，點了點頭。
在路上我們經過了一家沒有關門的電器店，老黃在那裏拿了五六根長光管，然後硬是塞給我一根讓我塞在衣服裏，說是防身的效果很好，但他背上那三根光管看起來感覺就好像在裝什麽什麽忍者的小孩似的。
不過事實是很多人都隻顧往超市食品店等有食物的店鋪裏跑，而忽略了很多不同類型的店鋪。我之前在連州那邊往長沙方向進發的途中，就看到過別個團隊有專門幾個人負責拿著幾大包的五金工具，他們營地那裏的東西和工具就明顯的要比我們豐富得多，就是連帳篷也要比我們堅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