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死跑龍套的(1 / 2)

京城慈恩寺

盛夏時分,蟬鳴嘒嘒。

莊嚴的寺廟裏,幽靜的小徑旁,濃鬱的樹蔭下,飄散著隱隱的佛音和淡淡的檀香,讓置身其間的人們,心神格外的寧靜,絲毫感受不到夏日的悶熱和煩躁。

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被這寧靜悠遠的氣息感染,此刻,一棵茂盛的大樹下,正有一個狼狽的身影,一邊低聲咒罵著什麼,一邊再一次試圖爬上那樹梢。

“該死的,這樹怎麼那麼難爬?都是那個老妖道幹得好事,如果不是他用詭計擊碎了我的空間玉鐲,我怎麼會——”

那身影往掌心吐了兩口塗抹,雙掌合十用力搓了搓,然後死死的把住那兩人抱的樹幹,穿著白棉線襪的腳小心的踩在樹幹最下方,四肢並用,一點兒一點兒往上爬著。

忽然,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驚得那身影身子一僵,隨即像受了什麼刺激似的,激發了身體內在的潛能,噌噌的往上爬著,一口氣爬到了最頂端的一個樹杈。

豔麗的裙擺剛剛掩藏在枝葉間,一旁小徑的拐角轉過來兩個身著緋色和淡藍色襦裙的女子,那兩個女子身後還跟著七八個丫鬟仆婦,一行人緩緩朝另一側的院落走去。

“哎,表嫂,咱這個方法行嗎?這慈恩寺是李夫人蕭氏阿南的靜心之所,雖說這蕭氏被李國公爺所棄,但她畢竟出自蘭陵蕭氏,蕭家的那位宋國公爺還是她的嫡親祖父,長樂長公主更是她的生母……她出身如此高貴,咱們若是驚擾了她,豈不是得罪了貴人?”

淡藍衣女子年紀並不大,最多不過十三四歲,是個尚未嫁人的小姑娘。此刻,她走在慈恩寺的前院,心裏是又激動又緊張。

“嘁,阿雲,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嗬嗬,這蕭氏阿南雖說是蘭陵蕭氏的女兒,但她早年行為不檢、個性乖張,早在她同崔家八郎君和離的時候,便被蕭家逐出了家門,長公主更是揚言,她沒有這般不孝的女兒。蕭家?嗬,蕭家才不會管蕭南的事兒呢。”緋衣女子比藍衣女子年長四五歲,烏鴉鴉的長發完成婦人髻,眉間點著明豔的梅花妝,襯得她圓潤的臉龐更加白皙明媚。

她輕輕拍了拍表妹的手,笑吟吟的說道:“人都說蕭氏阿南是個極聰慧的女子,以一介女流之身輔佐夫君出仕、為官,最後得封國公,她也被陛下封為一品齊國夫人。”

“齊國夫人?一品呀?好厲害的女子。”藍衣女子澄澈的大眼裏滿是豔羨,語氣間也不自禁的流露出莫名的向往。出家從夫,女子最大的榮耀不就是能身穿誥命服,手裏握著朝廷賞賜的湯沐邑嘛,這李夫人,才不過三十歲的年紀,就已經走到了官眷的頂點,簡直太厲害了。

“哎呀,你聽我說完呀。”緋衣女子被表妹打斷了說話,麵露不虞,她稍稍用力拍了那藍衣女子的手臂,見她吐著小粉舌做求饒狀,這才笑著繼續說道:“別人說她聰明,我卻說她是個蠢物。”

緋衣女子說到這裏的時候,正巧走到那棵大樹下,兩人許是一路上山走得有些累了,見那大樹邊有個石桌和四個石凳,便讓下人在桌椅上都蓋了幹淨的素絹,坐在石凳上休息。

“蠢物?表嫂,你為何這麼說?那蕭氏阿南到底做了什麼蠢事?”

藍衣女子好奇的問道。

一旁的大樹上,狼狽的抱著樹枝的女子也豎起耳朵聽著。隻是,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哼,別的不說,單說她為了些瑣事得罪了娘家,最後更是傻傻的將娘家拋開,由此可以看出她不是個聰明的人。阿雲,表嫂給你說,咱們女人呀,要想嫁人後過得好,必須有三個依仗:第一,自然是娘家的支持;第二,是婆婆的喜愛;第三,則是恪守規矩婦道。”

藍衣女子雖然有些害羞,但還是勇敢的問出心底的疑惑,“那、那夫、夫君呢?”如果不得夫君的喜愛,豈不是很淒慘?

她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平時看得那些傳奇、聽得那些故事裏,無一不是才子配佳人、小姐嫁狀元的美好愛情,在小姑娘的心裏,自然也渴望自己能跟未來的夫君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如今猛然聽到表嫂的這番言論,她不禁有些疑惑,難道那些傳奇話本裏的故事都是假的?

“夫君呀~~”緋衣女子眼中閃過一抹悵然,眼角的餘光掃了眼束手站在一旁伺候的丫鬟,拿著帕子的手禁不住收緊,她心底冷笑兩聲,淡淡的說道:“有夫君的喜歡和憐愛自是最好,但、但絕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夫君的喜愛上。”

說到這裏,緋衣女子又想起婆婆的話,她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下‘表妹’青春美麗的麵容,心念一動,苦口婆心的勸道:“阿雲,咱們以前是好姐妹,現在又是親戚,說起來都是自己人,我才會給你說這些話……女人呀,絕不能相信男人的愛情。當他喜歡你的時候,你的缺點也是優點,當他厭惡你的時候,你的優點卻成了缺點……如果將一輩子的幸福放在夫君身上,那麼就會落得蕭氏阿南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