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鄭氏和崔幼伯的眼神是那麼的灼灼,老夫人若是看不出來,那她的眼神未免也太差了些。
裝聾作啞並不是老夫人的性格,再說,今天崔家已經夠丟臉了,大夫人母子一個糊塗、一個不懂事,生生將好大一個把柄送到別人手裏,險些壞了崔家幾個子侄的仕途。
她崔三娘是上了歲數,可還沒有老到糊塗不懂事的地步,小輩們不省事,那就隻能由她這個老東西出馬了。
隻聽聞老夫人冷哼兩聲,根本不給鄭氏和崔幼伯開口的機會,直接吩咐道:“來人,還不快些把縣主抬到我的院子裏?另外,再派人去二門那兒瞧著,若是太醫來了,就直接引他去榮壽堂,煩請他一定好好診治縣主。裘媽媽,你去將二郎給我送來的阿膠取出來給縣主燉上,還有吩咐院子裏的丫鬟們仔細服侍縣主,如果在我的院子還不得清淨,那就別怪我老婆子規矩大、家法嚴了。”
老夫人越說臉上的厲色越濃,說到最後,原本慈愛富態的圓臉上竟顯出了殺伐之氣,讓聽到的人,無不心驚膽戰。
尤其是那些上了歲數的老仆人,忽然想起當年老夫人的雷霆手段,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嘖嘖,想當初,盧老夫人(崔家家主崔守仁的妻子盧氏)過世的時候,老夫人可是當著眾人的麵杖斃了老相公的兩個侍妾、一個通房。三位妖嬈嬌羞的美人兒,被人活活的打死,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府邸,硬生生嚇得圍觀的一群丫鬟婆子以及侍妾們麵如土色、抖似篩糠,更有那膽子小的,當場都嚇昏了過去。
還有幾個趁著盧老夫人重病興風作浪的管事和婆子,也被老夫人一一揪了出來,全家被發賣到了礦場、窯廠當苦力,根本不管裏麵還有她的奶兄,絲毫沒有顧忌半分的情麵。
經過那一次,崔家才算是徹底安穩下來,內宅也好、前院也罷,再也沒有下人敢起歪心思……唔,算起來也有二十三年了,今天看來,又有人安穩日子過膩了,打量著老夫人好幾年不出榮壽堂,又想冒出來惹是非呢。
那些老仆都能想到的事,老夫人又豈能想不到。她原想著自己上了歲數,瞅著老大家的也是個穩妥的人,看歲數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又在自己身邊跟著管家二十多年,怎麼也能獨當一麵了吧?!再者說,她已經八十多歲的人了,難不成還要照看他們一輩子?
所以,老夫人便不再管家裏的事,一心隻侍弄自己的花花草草,期間,雖然也聽到一些不好的話,但細究起來倒也不是大事,老夫人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給她們曆練了。
結果、結果,老夫人實在想不到,十多年的功夫,這老的小的倆主母非但沒有‘曆練’出來,反倒……
唉,老夫人無奈的在心底歎了口氣,擺手讓裘媽媽等人取了軟榻將蕭南抬了出去。
“老夫人,我……”蕭南蒼白著臉,仰躺在軟榻上,看了眼崔幼伯,又看了眼地上早就被喚醒(抑或被嚇醒)的木槿,咬著嘴唇道:“八郎……木槿……”
神情很是猶豫,但意思倒也不難猜——她蕭南並不想放過木槿,可又怕為此傷了夫妻的情分。
老夫人哪裏還能看不出來?她長長的歎口氣,輕撫了下蕭南被汗水打濕的鬢發,柔聲道:“乖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隻管放心,一切有我給你做主,八郎斷不會為此而遷怒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