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柔柔的傾瀉在安靜的寢室裏,給華麗且不乏溫馨的房間平添了淡淡的朦朧之意。
層層帳幔後,蕭南和阿史那晼並頭而臥。
“……事情就是這樣,”
蕭南直望著頭頂的繡花帳頂,緩聲將這幾個月來自己經曆的事兒都告訴了她,隨後扭過頭,麵帶悵然的說道:“阿晼,那日我躺在屋裏,清楚的聽到八郎在院子裏跟我的丫鬟們吵鬧。”
阿史那晼眉頭一皺,沒好氣的說道:“他鬧什麼?寵妾滅妻的混蛋,你差點兒流產,他不過來陪你,還跑來鬧騰,難道他還想給那個賤婢撐腰?!”
蕭南冷嗤一聲,“哼,當然是那個賤婢又在他跟前顛倒黑白了唄,讓決心維護正義的崔八郎君一怒之下,便帶著丫鬟仆婦衝到我的院子裏來行俠仗義,幫‘善良’‘溫柔’的阿槿向我這個‘惡毒’‘刁悍’的毒婦報仇呢。”
阿史那晼聽出蕭南話裏的嘲諷,她手肘撐著隱囊,抬起上半身,居高臨下的審視著蕭南,“所以,你、你對他徹底絕望了。”
蕭南笑了,是那般的苦澀,悵然道:“我能不絕望嗎?嗬嗬,阿晼,如果不是我的幾個丫鬟得力,死命拖住了那幾個人,恐怕我這個寶寶就要被他的親生父親害死了。”
腦海中再次浮現上一世流產時的場景,生命力從體內一點點消失,那種絕望和悲痛,她真是永世難忘。
“……”阿史那晼張了張嘴,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她沒有出嫁,也沒有心上人,一時根本無法理解蕭南的感覺,隻能抿著雙唇,輕輕摩挲著蕭南的胳膊,以示安慰。
蕭南搖搖頭,“沒關係,都過去了。”
說到這裏,蕭南坐起身子,正色對阿史那晼說:“阿晼,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娘子,按理說這些事我本不該對你說。
但咱們是好姐妹,你早晚都會出嫁的。偏你的脾氣又和我如此相似,所以,我不想你日後也像我這般走彎路。”
“喬木,我……”阿史那晼也坐直身子,將隱囊塞在兩人身後,她苦笑兩聲,道:“你說的沒錯,我阿耶正在和家中的長輩商量此事,如果順利的話,今年年前就會把親事定下。”
唐初,人們還是習慣於舊俗:在士族人家,身份越尊貴的女子出嫁越晚,以表示家裏對女兒的珍重。
像蕭南,便是十七歲才嫁人。
而阿史那晼,今年也已經十六歲了,家裏長輩再疼愛,也不能留她一輩子。
蕭南了然的點點頭,笑道:“所以說呀,這些話你要好好聽著,它可是我血的教訓呢。”
說到後麵,蕭南有些自嘲,見阿史那晼滿臉的痛惜,她又忙把話題拉回來,道:“好了,咱們還是少說廢話。不過在這之前,我先問你個問題,你看那武五娘如何?”
阿史那晼沉思片刻,麵露微嘲,“表麵單純柔弱,實則包藏禍心。”
真正懂規矩的小娘子,哪會明知女主人不在,還要來拜會?
擺明就是目的不純,十有八九是衝著男主人來的呢。
蕭南微怔,原本她以為阿晼性子魯直,生活的圈子又單純,剛才隻那麼幾眼,未必能看出武氏的本質。
就是她,也是前世和離後,經曆了許多事,才漸漸看清了武氏的真麵目。
阿史那晼見蕭南直勾勾看著自己卻不說話,便有些不確定的笑道:“怎麼,我、我說錯了?”
蕭南搖頭,“不是,隻是想阿晼是不是見過武五娘,怎麼能看得出她表裏不一?”
阿史那晼撇撇嘴,不屑的說道:“嘁,這有什麼,我大兄院子裏那麼多姬妾,還有上峰送來的歌舞伎,哪個是省事兒的?天天看她們和大嫂鬥來鬥去的,我就是再笨也能學到點兒東西呢。”
蕭南恍然,是呀,她怎麼忘了這茬,阿晼的大兄是個武將,在公事上,他恪盡職守絕對沒話說,但在私事上,就有些拎不清了。
人常說,京城有兩位寵妾滅妻的奇人,一個是崔八,另一個便是阿晼的大兄阿史那暘。
阿晼直率善良,卻也是極為通透的人,整天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應該學到了不少內宅生存的法則。
否則前世她也不會在知道蕭南和娘家決裂後,跑來勸誡了。
蕭南:“嗯,你說的沒錯,武氏便是個這樣的人。我再問你,木槿也就是阿槿那個賤婢,你覺得是個什麼樣的人?”
阿晼:“嘁,你這不都說了?她就是個賤婢嘛。仗著自幼服侍崔八的情分,整天在他麵前裝良善,一副可憐兮兮的柔弱模樣,明裏暗裏的說你苛待、甚至虐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