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家族來說,子孫繁茂是好事。但隨之而來的問題也不少。
子孫多了,各自又有自己的小家庭,在公產共居的社會規則下,大家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兒,但私心肯定有。
崔家分宗也有六七十年的時間了,在這段不長也不短的時間裏,足以讓一個三口之家繁衍成上百口的大家族,家族繁榮了,家產的分割也麵臨著挑戰。
就拿現在來說吧,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辰光院,竟引得多方人馬的窺探。
蕭南苦笑,這還是她知道的,而且僅限於大房一個房頭。再加上二房、三房……蕭南不知道該為自己的院落有人爭搶而感到榮幸,還是為崔家日益凸顯的家族問題而悲哀。
送走了王氏,蕭南站在庭院裏,望著熟悉的花木假山發了一會兒呆,最後她用力搖搖頭,管他呢,辰光院落在誰手裏與她何幹,左右她以後跟榮康堂沒有太大的關係了,房產院落如何分割自有當家主母做主,她隻需關上房門過自己的日子就好。
想通了這些,蕭南回到正堂,開始琢磨她阿娘告誡她的話。
“郡主,該用晝食了!”
玉蓮帶著丫鬟捧著食盒,擺上食案,伺候蕭南用了午飯。
用過晝食,蕭南摟著女兒去睡午覺。因心裏藏著事兒,蕭南並沒有睡著,而是一手拍著女兒的繈褓,兩眼直愣愣的盯著房屋的一角發呆。
這一發呆就發到了下午,乳娘帶著靈犀去喂奶,蕭南則繼續坐在榻上神遊。
“娘子,想什麼呢,這般入神?”
崔八穿著一身紫色圓領襴衫走了進來,見蕭南坐在榻上愣神,忙走到她近旁,低聲問道。
“額?郎君回來了?”
蕭南回過神來,見崔八還穿著外出見客的衣服,衣服上隱約還有淡淡的酒味、胭脂味,心裏有些膩煩,臉上卻沒有任何表露,吩咐玉簪道:“還不快去服侍郎君更衣。”
至少要洗去那一身的風塵味兒。
崔八聞言,訕訕的揉了揉鼻子,笑道:“娘子且坐,為夫去去就來。”
說著,崔八跟著兩個碧衣小婢去內室換衣服,他轉進內室後,背著丫鬟悄悄抬起袖子聞了聞,額,確實有股子胭脂水粉味兒,難怪娘子的臉色這麼難看。
淨了手、洗了臉,又換了一身幹淨的細麻長袍,崔八清清爽爽的來到正堂。
“郎君,剛才——”
蕭南見崔八在她對麵落了座,組織了下語言,緩聲道:“剛才東邊的趙媽媽來稟報,說、說小郎君恐怕——”
崔八剛盤腿坐好,正端起茶盞要喝茶,忽聽到蕭南的話,驚得手一抖,一盞溫熱的茶湯悉數灑在他新換的袍子上。
崔八也顧不得灑到腿上的茶水,慌不迭的站起來,疾聲問:“令平怎麼了?是不是又病了?”
哪裏是又病了呀,分明是一直病著好不好。
蕭南見崔八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對阿娘的話又信了幾分,她咬了咬嘴唇,搖頭:“昨天又換了個太醫,這位太醫瞧了小郎君後,隻是搖頭,連方子都沒開。”
崔八急得團團轉,“已經換了三個太醫了,令平的病卻沒有任何起色。這可如何是好?”難道真如最初那位太醫所言,他的長子活不過周歲?
蕭南一把拉住崔八,“郎君莫急,我、我倒是有個法子。”
“什麼辦法?”
仿佛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崔八緊緊的反包住蕭南的胳膊,急切的問道。
蕭南輕輕掙開崔八的雙手,有些不情願的說道:“小南山的事,郎君也聽說過了吧。”
崔八想了想,然後似是想到了什麼,原本絕望的雙眼裏充滿驚喜,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娘子的意思——”
蕭南輕歎一口氣,“小南山的果蔬珍稀,聖人看在阿娘的麵子上,每隔幾日也賜給我一些,隻是數量不多,我自己舍不得吃,每每得了不是進給老夫人、大夫人,便是留給阿沅吃……其實,這果蔬的效果究竟如何,我也不確定。”
崔八忙搖頭,“聖人禦賜的東西,定是好的,坊間不是謠傳,說魏少師便是吃了這果子才好的?!”
蕭南瞪大雙眼,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驚道:“郎君這是哪裏聽來的謠言?小南山的果蔬頂多味道比市麵上賣的好些,哪有這樣的神效?魏少師之所以能病愈,一是太醫精心治療,二是聖人禦賜了許多珍貴的藥材,三是魏公耿直,神佛都庇護,四是家人的悉心陪護,與那果子何幹。”
說著說著,蕭南的表情變得非常鄭重,她扳過崔八的臉,鄭重的說道:“郎君,原本我憐惜那孩子先天受虧,想把阿沅的那份果蔬讓給他吃……可郎君這麼說,我卻有些不敢給他了。畢竟太醫也沒說這果子能醫治百病,倘或小郎君用了沒有任何效果,郎君豈不是要怪我?阿槿那個賤婢更不知道如何編排、詛咒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