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意外的,楊婥又病了,且病得極重,比當日乍聽家人噩耗時的情況還要嚴重。
崔幼伯下衙回到崔曲,下了馬還不等抬腳登門,就被守在榮壽堂大門口的魏紫堵住了,哭哭啼啼的向他稟報,說自家七娘的舊疾又犯了。
崔幼伯很是擔心,以為表妹還沒從那日的羞惱中走出來,跟著魏紫快步往棲梧院走去。
進了棲梧院,太醫剛剛診了脈,開了些滋補的藥物,正準備離開,見崔幼伯一身官服走進來,忙偮手行禮。
崔幼伯惦記表妹,見到太醫,拉著他的袖子追問表妹的病情。
太醫很無奈,似楊婥這樣病弱的嬌嬌女,在世家裏的閨閣中不少見。說句良心話,楊婥根本沒有什麼大病,就是生活習慣很不好,且心性也不堅韌。
試想呀,對於這樣一個女子,她總認為自己身體不好,每日吃飯數著米粒來,有病沒病都喝上一碗藥湯,並總縮在閨房裏不肯動彈……饒是再好的身體,被這麼‘糟蹋’,它也受不了呀。
更不用說楊婥本就是個稍顯病弱的人,加上這些不良的生活喜歡,隻要稍不順心,她就會‘昏死’給你看。
心裏雖這麼想,太醫卻不能明說,隻好老生常談的說些靜養的話。
送走太醫,崔幼伯坐到楊婥的榻前,柔聲安慰著,並再三追問表妹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
楊婥已經清醒過來,但此刻,她不想見崔幼伯,還是背著他向裏躺著裝睡。
一旁的魏紫知道自家七娘這是羞惱了,也沒有將阿槿擠兌楊婥的話告訴崔幼伯。
就是向來藏不住話、顯得天真的姚黃也似長了心眼兒,支支吾吾的說,“今兒阿槿來瞧七娘了,與七娘說了一會兒話……婢子也不知她說了些什麼,七娘當場就病發了,直接昏死了過去!”
阿槿?又是阿槿!
崔幼伯聽了姚黃似有所指的話,很是火大,暗道:阿槿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之前想在娘子生辰宴上生事,結果卻驚了阿平,害得阿平足足病了兩個月。如今,她剛被放出來,就又跑到表妹跟前氣表妹,簡直太可惡了。
姚黃雖然沒有直說是阿槿氣病了楊婥,但話裏的意思太明顯了——即使不是阿槿做的,也與她有關。
忍著氣,崔幼伯又柔聲安慰了楊婥幾句,便攥著拳頭回榮壽堂。
“走,去阿槿那兒!”
崔幼伯抬腿去了侍妾們居住的南院。
但,令崔幼伯疑惑的是,他一進內院,便發覺四周的氣氛很不對,丫鬟們似有什麼急事一般,來去的腳步都非常匆忙。
崔幼伯叫住一個碧衣小婢,問道:“發生了何事?為何這般慌亂?”
小丫鬟看是主人,先是屈膝行禮,然後道:“好叫郎君知道,是、是令平小郎君——”
崔幼伯心裏一緊,前天太醫來給崔令平診脈的時候,直搖頭,說這孩子先天不足,後天雖得到了極好的照顧,但兩個月前受了驚嚇、又著了涼,這次恐怕過不去了。
忽又聽到丫鬟這麼說,崔幼伯升起不祥的預感,一把捉住小丫鬟的胳膊,厲聲追問道:“阿平怎麼了?啊?快說呀!”
小丫鬟被主人狠戾的樣子嚇壞了,哆哆嗦嗦的說:“下午的時候,阿槿派人去瞧小郎君,趙媽媽出來訓斥了兩句,結果屋子裏的小郎君聽到了,還以為又有壞人來害他,一時情急,從、從榻上滾了下來。”
崔幼伯大驚,“什麼?阿平從榻上跌下來了?可有摔傷了?”
這個庶子自生下來就病病歪歪的,若不是他們夫妻命人悉心照顧,又有娘子從陪嫁裏拿出來的珍貴藥材滋養著,他這個兒子可能早就夭折了。
崔令平身體弱,發育也晚,別看他都兩歲多了,但還不能利索的走路。
一想到兒子那細胳膊細腿兒的小身板兒從榻上摔到地上,崔幼伯的心就直往下墜——糟了,糟了,這次兒子可能真要……
崔幼伯腦子裏滿是崔令平幼年早殤的慘狀,耳邊又傳來小丫鬟怯怯的聲音,“沒、沒有。小郎君從榻上跌下來的時候,幸而被屋子裏伺候的丫鬟借住了,小郎君並沒有摔到,隻是、隻是受了驚嚇,啼哭不止。”
沒受傷就好,沒受傷就好……崔幼伯長長舒了口氣。
接著,他又問道:“受了驚嚇?可曾請太醫?”
唉,真是有夠亂的呀,表妹那兒剛送走了太醫,兒子這兒又要去請。
小丫鬟連連點頭,“娘子已經命人騎快馬去請了,估計很快就能到。”
還是娘子處事穩妥,崔幼伯再一次慶幸他娶了個好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