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早就聽不下去了,她就知道,她這幾個兒媳婦,一個兩個的都不把她放在眼裏,尤其是王氏和蕭氏,一個從她手裏搶走管家權,一個搶走了她的兒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眼下,她們更是欺負到了她跟前,竟要拿她的貼身媽媽開刀。
難道這兩個不孝的東西不知道趙媽媽是她最得力的人嗎?
“住手,我看誰敢帶走趙媽媽!”
鄭氏騰地從榻上坐起來,一指指向趙媽媽,中氣十足的喊道。
崔幼伯默默的站在角落裏,方才蕭南提到‘擦汗’的時候,他忍不住看了看手上的帕子,不料卻看到雪白的絹帕上染上了一道道的黃色痕跡。
起初崔幼伯以為是汗漬,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汗漬應該不是這個顏色。
於是他悄悄拿起帕子放在鼻端一聞,竟是熟悉的脂粉香味兒——蕭南不施粉黛,但幾個美婢卻是用的。
而且崔幼伯還曾聽最擅長化妝的金枝提過,市麵上有一種香粉,顏色微黃,許多善化妝的女子,用它來調和脂粉的顏色,使那些白色的香粉看起來更自然些。
當然,金枝也告訴了崔幼伯一些趣聞,比如誰家貴婦喜歡用這種香粉裝病。
裝病?
阿娘竟是裝病?
崔幼伯不是個天真孩童,他隻稍稍一想,便猜到了阿娘為何在他麵前裝病,無非就是想逼他去找娘子問罪,進而達成她的心願罷了。
說實話,崔幼伯可以理解阿娘為何這麼做,但他卻不能原諒阿娘騙他、利用他。
因為,發現阿娘裝病的事實後,崔幼伯會不住猜想,剛才阿娘口口聲聲說想他,這是不是也在騙他?
崔幼伯也感覺到了,自從他過繼到榮壽堂後,大夫人對他就不似過去那般百分百的疼愛了,他回洛陽那幾年,大夫人對他更是冷淡。除了幾封公式化的信,其它的什麼都沒有給他。
哪怕是一個荷包,一雙襪子,大夫人再也沒有給他做過。
崔家不是沒有針線房,崔幼伯也不缺那點兒小東西,但這是一份心意呀。
過去十幾年,大夫人每年生辰都會給他親手做一件襴衫,但過繼後的那一年,以及洛陽的三年,崔幼伯望穿秋水也沒有等到。
這一切的一切,崔幼伯不是木頭人,他都有感覺的——阿娘,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全心全意疼愛他、寵著他的阿娘了。
如今,阿娘更是開始對他撒謊,使心機了。
用力閉了閉眼睛,崔幼伯忍下心底的悲哀,涼涼的說道:“阿娘?您的病好了?”
鄭氏正指著兩個兒媳斥責,耳邊突然傳來兒子的聲音,她這才發現自己忘了裝病的事兒,忙以手扶額,哀哀叫了兩聲,軟軟的依靠在隱囊上,“哎喲,我的頭好暈,好痛,趙媽媽,快來扶著我!”
趙媽媽應聲就要起來,蕭南身側的紅花卻按住了她。
鄭氏大怒,一邊扶著額,一邊低吼道:“蕭氏,你、你什麼意思?難道你竟敢忤逆!”
蕭南微微一笑,道:“當然不是,大伯母,我剛才已命人請了太醫,太醫馬上就到了,您既然不舒服,還是讓太醫好好診治一番吧。至於這個刁奴,還是交給堂嫂處置比較好。”
王氏輕輕頷首,對著鄭氏笑道:“是呀,阿娘,都是這個刁奴蒙蔽,兒竟不知您得了病,險些誤了大事。您既頭疼,還是躺下來好好歇一歇,待太醫來了,給您診脈。”
鄭氏見兩個兒媳都不聽話,火氣上湧,有些耍賴的說道:“我不要什麼太醫,我就要趙媽媽,你們若是孝順,就按我說的辦。否則,否則我就去告你們忤逆!”
王氏臉色一變,心中對鄭氏的恨意更濃——難道在這個婆婆的心目中,她這個兒媳竟不如一個老奴?
崔幼伯看不下去了,走到鄭氏榻前,強扶著她躺下,嘴裏還勸著:“阿娘,我知道您身體不舒服,身體不舒服就更不能動怒,您還是躺下來歇會兒,太醫馬上就到了,這次給您請的是太醫院醫術最好的盧太醫,他定能醫好您的病。”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聲陌生男子的斥責,“好啦好啦,別推了,老夫的骨頭都要散掉了……”
聽到這個聲音,王氏的嘴角抽搐了幾下,目光滿是複雜的看向蕭南:不是她想的那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