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聖人,許是驪山的山水養人,又許是最愛的兒子要回來了,聖人的心情格外好。心情好,身體也跟著似有好轉,老人家的氣色竟比離京時好了許多,之前走路還要人攙扶,現在他都能獨自上馬了。
感覺到身體的變化,聖人異常開心,每日裏都試著騎馬、舞劍和泅水,全然忘了太醫的反複叮囑。
結果,就樂極生悲鳥!
這日傍晚,聖人舞了一會兒劍,出了一身的汗,便去溫泉池泡澡。
一時沒注意,池邊的地麵又過於濕滑,聖人腳下一歪,一頭栽進了溫泉池裏。
偏他覺得這些日子自己身體好,並沒有留太多的人服侍,室內隻有幾個宮女,她們見聖人忽然落水,驚慌失措,竟傻傻的呆在了那裏。
好一會兒,才有人反應過來,扯著嗓子喊“來人”。
守候在外麵的內侍和侍衛紛紛湧了進來,噗通噗通跳下池子救人,經過一番折騰,總算把聖人撈了出來。
隻可惜,聖人被人抬上岸後已經昏迷了過去,經過太醫的一番診治,也未能把老人家喚醒。
望著異常虛弱的聖人,皇後險些也昏過去,強撐著吩咐太醫好好診治,又喚來太子,仔細交代了一番,命他處理好朝政,安撫好百官以及勳貴。
隨後又傳來負責戍衛驪山的將軍,令他加緊守衛,以防有人趁機生事。
其實,皇後原想著暫時封鎖消息,但聖人落水的時候,鬧出的動靜太大了,有那麼多人看在眼裏,內侍和宮女還好說,偏還有那麼多的侍衛也都親眼目睹。
這些侍衛可不是普通人,更不是隨意打殺的奴婢,而是門蔭入選的權貴子弟,家中父祖不是高官就是有爵之人,有的幹脆就是李氏宗親,滅他們的口,顯然不可能。
無奈之下,皇後唯有強打精神,一麵守護聖人,一麵幫太子穩定朝局。
就在這個時候,在感業寺靜修的安同郡主親自上書,說是聽聞祖父聖體微恙,她心憂如焚,為了替祖父祈福,誠願辭去郡主封號,懇請度為女道士,入觀修行。
太子親自將安同的手書送到皇後麵前,皇後看了,這才想起她曾下令將安同流放到感業寺受罰。
原本,皇後很不喜歡安同的張揚和放蕩,但此時讀了安同的上書,頗為感動。
而且作為一個在世間遊蕩了上千年的幽魂,皇後分外相信鬼神之說,如今看到安同的請求,她竟也生出幾分希望——或許、或許三清祖師爺看在安同心誠的份兒上,特降神威,讓聖人平安度過此劫呢。
不過,安同畢竟是自己的孫女,好也罷、歹也罷,皇後都不會隨意用來犧牲。
想了想,皇後命人將安同送到驪山,親自詢問。
安同經過蕭南的一通遊說,自己也覺得出家做女冠更適合她,這會兒見了皇後,態度無比堅持——這個女道士,她做定了!
皇後見此情景,也就不再深勸,那邊聖人的情況越來越不好,病急亂投醫,如今醫石無效,她也隻能寄希望於三清祖師爺了。
於是,皇後親自給安同賜了道號‘妙善’,並命人在京郊為她興建道觀,待回京後,舉辦入觀儀式。
至於安同與韋家的婚事,也由皇後做主,令雙方和離,在韋源不知道的情況下,他華麗麗的‘被’和離了。
安同,哦、不對,確切的說應該是妙善真人,接到皇後的旨意,立刻脫下尼衣換上道袍,每日裏在湯泉宮誦經祈福。
不知是妙善真人的虔誠打動了三清道尊,還是太醫們的精心看護,聖人的情況竟慢慢的穩定下來。
在昏迷了四日後,他終於蘇醒過來。身體雖還虛弱,但已經有了好轉的跡象,且太醫也說了,隻要如此靜養下去,用不了多久,聖人便能康複。
當然,他這個康複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康複,而是能恢複到昏迷前的狀態。畢竟聖人已經老邁,且舊傷、舊疾纏身,想徹底好轉,基本不可能。
因聖人的好轉恰在安同出家後,是以皇後及眾權貴都認為是安同的孝心、誠心打動了三清祖師爺,若要論功行賞的話,安同當居首功。
於是,皇後再次下旨,駁回安同辭去郡主封號的請求,另賞賜田地、奴婢若幹,以便她能安心修道。
彼時做道士,是有一定的福利滴。唐律有明文規定,‘凡道士給田三十畝,’且這些田不必交賦稅也不用服徭役。當然似安同這樣的貴女入道,待遇將會更加優越。
正如蕭南遊說安同時所說的,一旦安同入道,除了不能正大光明的成婚,其它一應待遇,跟她做郡主的時候差不多。
做女冠,還有個更大的好處,那便是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想交際了,就舉辦宴集,想出京了,就說去雲遊訪道,絕對比作郡主還要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