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根本就不敢抬頭看,一進門便跪下行禮。
“方掌櫃免禮。”
韋淑妃語氣輕柔,她素手一指蕭南,問道:“方掌櫃看看,可認得這位夫人?”
方掌櫃跪伏的身形微微顫抖,聽到韋淑妃的話,忙抬起頭,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待看清蕭南的麵容後,忙又飛快的低下頭,囁嚅著:“小的認得,這、這位是崇仁坊的齊國夫人。”
“哦?這麼說來,你見過齊國夫人?”
韋淑妃語調微微上揚,表麵上是在詢問,但話語卻又帶著幾分暗示。
方掌櫃頭上布滿豆大的汗珠,他用力搖頭:“齊國夫人是貴人,小老兒不過一市井老漢,哪裏有資格親見夫人?不過,小老兒雖無緣得見夫人,卻曾見過夫人的得力侍婢,玉蓮小娘子!”
玉蓮?
蕭南眉頭緊鎖,目光從方掌櫃、賬冊上麵緩緩滑過,心中已經大概猜到了什麼。
糟了,他們是想利用她曾命人在藥鋪買過毒藥這件事。
意識到這一點,蕭南嘴裏不免有些發苦,當日崔幼伯曾提醒她要把此事處理幹淨,當時她還覺得崔幼伯小瞧人。
如今看來,不是崔幼伯囉嗦,而是她思慮太不周到了,這不,人家不就拿這件事做證據來誣陷她?!
蕭南暗暗有些著急,她明白,這件事若是解釋不好,弑君的罪名還真有可能砸到她的頭上。
韋淑妃一直關注著蕭南的神情,這會兒見她終於露出焦慮之色,不免露出得意的笑容。
哼,現在知道怕了吧,晚了!
這還隻是開始,後頭還有更精彩的呢。
忍著心底的暗喜,韋淑妃故作驚訝的說道:“哦?還有這事?那個,呃,什麼玉蓮,你在何處見過?”
一邊說著,她還一邊故作努力的回想著:“對了,聽下頭的人說,方掌櫃在西市開了間藥鋪,難道你是在藥鋪裏見到齊國夫人的得力侍婢的?”
裝,你丫給我接著裝!
經過短暫的驚慌後,蕭南已經漸漸穩定下來,她冷冷的看著韋淑妃在那裏演戲。
哼,賬冊都拿來了,若說韋淑妃不知道方掌櫃是做什麼,說出去鬼都不信。
她倒要看看,接下來的戲,韋淑妃還要怎麼演。
方掌櫃連連點頭,“小老兒家中確實開了間藥鋪,娘子所料不差,小老兒也確實是在自家的藥鋪裏見到玉蓮的。她、她是來買藥的!”
方掌櫃偷眼看了看蕭南,見她麵沉似水,心跳猛然加速,忙又低下頭。
“這不可能呀,齊國夫人自家就開著慈安草堂,藥材什麼的最是不缺的,她怎會派人特意去外頭買藥?”
韋淑妃似是演上了癮,繼續拿腔作勢的說著,“難道她買的是什麼珍貴稀缺的藥材?”
方掌櫃點了下頭,又猛的搖了搖,用力吞了吞口水,結結巴巴的說:“也、也不是什麼稀缺藥材,而、而是砒霜、鶴頂紅,還有、還有千機。”
“什麼?你是說齊國夫人命人買了許多劇毒的藥物?”
韋淑妃猛地一拍憑幾,冷聲道:“方掌櫃,這話可不能亂說,齊國夫人乃堂堂一品國夫人,身份貴重,行事光明磊落、且行善積德,怎會買這種害人的東西?”
方掌櫃嚇得哆嗦了一下,然後顫聲解釋道:“娘子明鑒,小老兒絕沒有妄言。那、那什麼,因玉蓮買的都是霸道的毒藥,依著小店的規矩,全都一一登記在冊。何人、何時購買了何種劇毒,分量多少,小老兒全都親自記錄下來。”
說著,他猛地抬起頭,顫抖的手指了指托盤裏的賬冊,“賬冊都在這裏,娘子若是不信,大可親自查看。”
“我當然會親自落實!”
韋淑妃抬了抬下巴,宮女會意,雙手將托盤捧到她近前。
韋淑妃伸手拿起賬冊,嘩啦啦翻看起來。
沒用多久,她‘咦’了一聲,然後將賬冊遞給長孫太夫人,“太夫人,您看看。”
太夫人將念珠攏到腕子上,接過敞開的賬冊,直接看向韋淑妃向她展示的那一頁紙。
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直視蕭南:“半個月前,你命人去藥鋪買了砒霜、鶴頂紅、千機等藥物?每樣各一兩?”
方掌櫃似是想到了什麼,忙插口補充:“小老兒還聽聞,玉蓮不止去了我們這一家藥鋪,她還去了東市、新市的幾家大藥鋪,對了,她好像還去了胡商開的香料鋪子……”
“好呀,蕭氏,你若沒有歹意,為何要買這麼多毒藥?”
平安總算抓住了蕭南的把柄,得意的仰起頭。
蕭南深深吸了口氣,定定的回視太夫人,“沒錯,我確實命人買了些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