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雲峰是舍身崖絕景之一,山巔望去一片雪白,千年積雪,從未消融。隻有滅元師太一人可以在山巔的奉仙台上打坐修行。而山腳卻是一片翠竹幽幽。絕冥師太的古華庵便隱藏於這一片翠綠之中。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似乎還有木魚聲傳來。
“篤————篤————篤——”
古華庵中,絕冥師太一身白色僧袍,敲著木魚,撥著佛珠舍利。一臉沉靜。
“我,不是林思非…………”
獨孤寂雪一身桃粉宮裝。雪白的珍珠額飾襯著雪白的臉龐。美的不可方物。
兩人相顧無言,我怎麼看,似乎我都不該進去。
於是我斂去氣息,爬在院門的青鬆上。
“是嗎?你的確不太像她…………她沒你漂亮卻更加淩厲。”
“林思非三個月前,已經死在峨眉的弟子舍中…………”
“啪!”絕冥師太手中的佛珠應聲而斷。
“既然知道是自己做的孽……怎麼也會後悔麼?!”寂雪撫上院中的石碑。“這是你為她立的衣冠塚吧。”
絕冥師太起身,輕拂衣擺的灰塵:“逝者已矣,多說無益…………”
“可我要這一切真相大白呢!”
“你,既然不是林思非,那這一切又跟你有什麼關係。”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林思非是死在我懷裏,既然她想找到父母,那我就傾盡所有,也會讓她一家團聚。”
“他們一家在九泉相會了!”
“孫瀟如何尚不知曉,可張若止卻還活著呢……所以您的衣冠塚似乎白立了呢?”
絕冥師太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眼中甚至還閃出了淚花:“她還活著麼!!她好麼,或者恨我麼!”
“除了不像個人,沒有了人樣,其他哪裏都好…………”
“她……難道………………”
“她在舍身崖的蝙蝠洞中待了二十年,吃蝙蝠肉喝蝙蝠血,不見天日。早就沒有什麼人性可言了,您可曾想,她會一直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
絕冥師太忍不住竟開始嚎啕不哭:“當年是我對不起她………對不起她……更對不起思非………”
獨孤寂雪嘲諷一笑:“她潛伏舍身崖,偷入藏書閣,學了峨眉百年間的禁術,再加上孫瀟一身的天魔血功……她早已走火入魔,甚至已經練出了殺生,勾魂,奪魄三使,你何止對不起她啊!”
“她是我最得意的弟子,那什麼蘇落塵,蘇映雪,趙於春誰能比得上當年的張若水…………師叔說,峨眉百年聲譽不能毀在張若水手中……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後來…………哪一個夜晚,鮮血淋漓染紅整個舍身崖……”
“當年之事,既然你也有份,那麼可還請你還林思非一個公道!”
“林思非……是我悄悄帶回峨眉的……本想她平安一生,恕我一些罪過……可是,報應,報應。有本事追查這件往事的人,居然會是移花宮的妖女!”
寂雪眸光一閃,並未嗔怒,隻道:“移花宮又如何?我們從不枉殺人名,隻殺那些該死的天下負心之人!那孫瀟的天魔宮也沒有傷過一條人命,他除了是大魔頭孫絕的兒子以外,他什麼都沒做過。”
絕冥師太抬起頭,一雙混黃的眼,“自古正邪不兩立。這是天道!”
世間天道,因果輪回,不過一念之差,便萬劫不複。我歎口氣,這正道武林還真是不比那江湖邪俠瀟灑快意。
“你大可殺了我老太婆為林思非抵命,隻是這趟混水,你還是不要再趟……不然勢必要你萬劫不複。”
寂雪扭過頭去,不再看她,“你是張若水的師尊,林思非的命也是你救的,我不會殺你……況且奉仙台上的那一位,才是真正的主謀吧。與其給你一刀兩斷不如讓你一生受盡煎熬……日日夜夜,冤魂向你索命!”
我的心跟石頭似的往下沉,突然感覺周身的寒意。一看,雪白的綢帶帶著雪的氣息撲麵而來。
“偷聽了這麼久,下來吧。”
我見已經被發現,那幹脆一撩衣擺,飛身下樹,“佛曰,萬事皆空,因果不空,萬般不去唯業隨身。雖然當年峨眉各位師祖都曾為惡,可她們自有業障,為此,你枉造殺孽,途染鮮血。又是何苦。”
“我即使放下屠刀,也無法立地成佛。不如隨心所欲。佛曰,若為人輕賤,是先世罪業,應墮惡道,以今世人輕賤故。先世罪業,即為消滅。這就是能淨業障,可現在究竟是前生還是後世,我究竟是在造業,還是在還業…………”她在耳邊輕輕說完,便徑自往雪雲峰而去,輕紗曼舞,衣袂翻飛,幾個眨眼便飛身出了好遠。
我心一緊,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