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琬疲倦地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枕著淩蕭的手臂。她輕輕撐起身子,原來已經回到了蘭軒宮。輕手輕腳地下床,她赤著腳走害怕驚醒了淩蕭。慢慢走到案桌前,童琬借著微弱地月光,再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淩蕭,最終還是開始書寫。直到這麼一刻,直到她親耳聽到這個男子要與自己死生契闊的時候,她才恍然了解當初淩芯是有多麼無奈。淩芯那時要麵對的是國家和愛人的選擇,唯有一死,真的唯有一死。奮筆疾書,她現在隻想連夜告訴姚謙,露珠她絕對不會傷害的,請他立即將真正的戰況彙報給淩蕭。西陵兵變其實並沒有被鎮壓,她今日知道的情報是軍隊已經至襄城了。她知道淩蕭因為先皇後的緣故憎恨西陵國,所以從開始她就打算用淩蕭的傷去給他一個重擊,她要讓西陵王奪了淩蕭的江山!如貴人的死對西陵王是一個沉重的打擊,當初西陵會退兵是因為淩蕭使了陰謀。所以她將原原本本的事情書信到了西陵,再聯合周、趙、蘇三位藩王,她要的就是淩蕭沒有招架之力!可是,要報複的是童琬,如果她隻是小妞呢?她不會想要看到她的大牛有任何的危險!
腦海裏又響起皇後說的話,他為她如此,難道她都不能放下嗎?她真的放不下。但如今借著小妞的身份,她給自己找了個借口,讓淩蕭知曉兵變,讓淩霄可以反擊。至於最終誰勝誰敗於她已經不重要了。她隻是想這般找一個於情於理行得通的方法,哪怕這樣會毀了她精心布置的棋局。折好書信,信內詳細寫明了姚謙會謊報軍情的緣由,她現在這般光明正大的一傳信,淩蕭的探子立刻就會截住的。
回過身再看一眼淩蕭,童琬苦澀地笑了。輕悄出門引來一隻信鴿,迅速放飛。於是裝作若無其事地回房,輕輕躺在淩蕭的身邊,他的懷裏總是這般溫暖。可明日自己是否還可以感受到?
“童琬!”可恍惚間,竟還是黑夜,她沒有等到明日。就在迷蒙地夢裏被淩蕭連人帶被扯了下床,迎麵扔到她臉上的就是她幾個時辰前寫就的信紙。童琬恢複了那冷漠的神色:“陛下,您不是都成竹在胸的嗎?怎麼如今這般氣憤?”
“為什麼?”淩蕭衝上去就是緊抓著童琬的雙肩,痛心疾首道:“到底是為什麼?你要報仇為什麼不直衝著我來,為什麼要置黎明百姓於戰火中?為了童家十幾條的人命你就要上萬的百姓來陪葬嗎?”歇斯底裏,淩蕭雙眼充血,狠狠地將童琬一把甩到地上,冷冷道:“來人!蘭軒宮蘭貴妃恃寵生嬌,觸怒天顏,意圖不軌!即刻打入冷宮!”言罷也不等德安進來應答,淩厲地一拂袖就大步離開了。任由童琬猶如失了魂般躺在地上,不再理會。
童琬靜靜地躺在冰涼的地麵上,忽而舉得自己終於沒有了眼淚。她自幼爹爹就總誇她聰慧,如今看來她也確實聰慧。所有的一切都如她所願,連淩蕭的怒氣她都估摸得準確。現在他一定快馬加鞭,披星戴月地趕去襄城了吧?他要振奮軍心,就再也不會有她了。江山從來都比任何事情重要。童琬輕聲笑了出來,忽而覺得自己很悲哀,一生的愛,都是錯的。她以為自己愛上了淩葳,卻算來是騙她的。她以為自己是蘭雅若,卻原來淩蕭也是騙她的。不過一個替身,漸漸在他心目中有了些感情,但到底還是不夠重要的。
“執子之手。淩蕭,我一個人,如何與子偕老?”喃喃自語,她緩緩從地上爬起,慢慢尋著收藏已久的火種,火花四起,她好似在為蘭花澆著水一樣,隨意地將燃起的火苗亂扔,邊看著燃起來的火光,童琬邊吃吃地笑了:“多美的煙火啊!這樣我就可以將所有最美的都帶到地底下去了。”火勢越來越猛,童琬開始看到有人紛亂跑來的腳步聲,可她嘴角冷笑,果然不多時四處萬籟寂靜,她費力地走到房門處,透過煙霧看向園子間站在製止眾人救火的皇後。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她的棋局一直沒有錯,她隻是算漏了自己的心,以為壓抑著就可以過去,誰知根本走不過去。婁如月告訴她就當童琬已經死了一切重來。可哪有什麼事可以當作的?難道她可以當爹娘還活著嗎?不可以的,不可以的。童琬漸漸感到呼吸弱了,煙霧縈繞著自己,不知道淩蕭戰勝之後回京發現自己已經死了會如何?他會為她傷心嗎?她從未見過他流淚,莫不是除了江山,他真的什麼都不要?那下一輩子呢?當她真的不再是童琬的時候,他會要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