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帥克在基拉利希達的奇遇 (4)
“好,帥克,這塊金元你拿著路上用。班長,你再借我一塊吧,你看,帥克,等你把事情辦好了,還能拿到第二塊金元。對了,還有,你從他們那兒再給我要點兒香煙和雪茄;要有巧克力的話,要兩份;要是罐頭,別忘了,向他們要熏舌頭或者鵝肝的;要是瑞士幹酪,千萬別要他們給你的那種靠邊的;匈牙利香腸也不要兩頭的,要正中間的那段,軟和些。”
神父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過了一會兒又睡著了。
誌願兵在神父的鼾聲中對押送班長說:“我想,你對我們撿來的這個棄兒應該很滿意吧!他確實是這個世上少有的小寶貝。”
“就如俗話所說,”帥克說,“班長先生,斷了奶的小孩會自己抱著瓶子喝。”
押送班長猶豫了一下,突然改變了他不恭敬的態度,不高興地說:“真是好極了。”
“他說自己沒有零錢,”帥克不加思索地說,“這讓我想起了德依維采那個叫姆裏契柯的泥瓦匠,總是說自己沒零錢而進行詐騙,後來因此被關進了監獄。他喝得多,可卻沒零錢。”
“在七十五團,”一個押送兵插嘴道,“一個大尉在開戰前把全團的軍餉都花在吃喝上了,被革了職,可現在又複職了。還有一個軍士,偷了二十多包用於做領章的呢子,可現在卻當上了準尉軍官。還有一個步兵因為把應吃三天的罐頭一次都吃了,不久前在塞爾維亞被槍斃了。”
“這不算什麼,”班長說,“為了付小費而向一個窮班長借兩塊金元,可真是可笑!”
“把這塊金元還給你,”帥克說,“我不想靠你的錢發財,如果神父再給我剩下的那塊金元,我也會還給你的,以免你心痛。你應該為有一位長官向你借錢而感到榮幸。這未免太小氣了,花這點兒錢算什麼。如果讓你為上司獻出生命,例如,他受傷後倒在陣地上,要你救他,讓你把他從戰場中救走,而同時敵人向你開火,我想看看你會有什麼表現。
“要是你一定會嚇得拉一褲子屎,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戰場上屢次拉在褲襠裏的人很多,”一個押送兵說,“前些日子,布傑約維策一個傷員說他在戰鬥開始時一連拉了三泡屎,第一次是從掩蔽的地方往鐵絲網處爬的過程中;第二次在開始剪鐵絲網的時候;第三次是俄國兵舉著刺刀高叫著‘烏拉’衝上來的時候,那一次他索性就拉在了褲子裏。接著他們撤回原來掩蔽的地方,他們整個連全都拉褲子了,沒有一個例外,有一個士兵被炸死在胸牆上,兩條腿在空中懸著;他被敵人的榴霰彈炸掉了半個腦袋,像刀切的一樣。他在最後還拉在褲子裏一泡,順著軍皮靴流到掩蔽所的屎和血,把他的半個腦袋和腦漿都泡在了裏麵,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會想到。”
“有時候,”帥克說,“有人在戰鬥中感到惡心,要吐。有個從普舍米斯爾來的傷員在布拉格波霍舍列茨區的‘全景’酒家講述他們在碉堡下同敵人拚刺刀的故事。一個俄國大漢流著大鼻涕,揮著髒乎乎的刺刀向他撲來。他一看到那大漢的鼻涕就感到惡心,被逼得往裹傷所逃。那兒的人說他患了霍亂,要送他去佩斯霍亂的防治所治療,到那兒他就真得了霍亂。”
“他是普通兵還是班長?”誌願兵問。
“是班長。”帥克不加思考地回答。
“每個誌願兵都有可能這麼做。”班長得意地看了一眼誌願兵,愚蠢地說,好像在暗示說:“我就是說你,你怎麼著?”
誌願兵沒加理睬,躺在了椅子上。
列車快到維也納了。那些沒睡覺的人望著窗外的鐵絲網和維也納郊區的工事,這些喚起了車上人的惆悵之感。
一道上,車廂裏的卡什貝爾山民一直在唱歌:“等我回來,等我回來,等到,等到我再回來!”可現在,大家都因維也納郊區的鐵絲網帶來的不快而沉靜了下來。
“都安排好了。”帥克望著軍事工事說,“隻是有一點:維也納人得當心他們在出城遊玩時被鐵絲網劃破褲子。”
“維也納確實是個軍事要塞,”他又說,“森布隆動物園裏的動物都沒有被馴服。當年我在維也納很喜歡去看猴子,可他們卻不準從皇家城堡來的過路人越過警戒線。因為想去看猴子,一個跟我在一起的第十區的裁縫被他們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