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帥克在俄國俘虜隊裏 (4)
有時他發現絞刑中的滑稽的一麵,就往他住在維也納的老婆那兒寫信。比如:我親愛的,你根本無法想象,我於幾天前判處一個間諜教員時如何大笑了一場。我手下有一個很熟練的軍士,他執行絞刑很內行,簡單得就像搞一種體育活動一般。我呆在帳篷裏,那軍士拿著判決書來問我把教員吊到哪兒。我告訴他吊在最近一棵樹上。請你設想一個喜劇的場麵吧。四周是一片大草原,一英裏內連樹苗都沒有。但命令終究是命令,軍士就帶著教員和押送隊坐車去找樹。直到晚上他才回來,教員也跟著他們一同歸來。
軍士跑來問我:“我把這小子吊在哪兒呢?”我罵了他一頓,提醒他我已命令過吊在最近的一棵樹上,他說明早再辦這件事。可是他早上來了,卻臉色蒼白,說教員在夜裏跑了。我覺得太可笑,就把所有的人都饒了。我還開了個玩笑,說那教員準是自己找樹去了。你瞧,我親愛的,我們這兒不寂寞吧,告訴我們的小維洛什,說他爸爸吻他,很快給他捉個活俄國人當馬騎。我親愛的,再給你說件開心事:有一次,我們要絞死一個當間諜的猶太人。我們在路上碰著了他,這小子在那兒啥事沒幹,卻搪塞說自己是賣香煙的。我們就吊起了他,隻幾秒鍾,繩子斷了,他掉了下來。他馬上清醒了,對我嚷道:“將軍大人,我要回家去。您已吊過我了,按照法律,我不能為一件事上兩次絞刑。”我哈哈大笑,也放了他。親愛的,我們這兒可快活呢……
芬克將軍擔任普舍米斯爾要塞司令官之後,已沒有那麼多機會來導演類似的滑稽戲了,所以現在碰到帥克這件案子,他欣喜若狂。
現在帥克正站在這隻老虎麵前,他正坐在一張長桌的第一排,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邊聽著別人給他翻譯帥克的供詞,同時還讚同地點著頭。
少校建議打電報到旅部去查問九十一團十一先遣連現今的駐地;據被告供認,他屬於這個連。
將軍說這有礙審訊的突擊性,有損於這種安排的真正意義,所以反對這項建議。現在被告供認不諱,承認他穿上了俄國軍裝,而且還有個重要證據:被告承認在基輔呆過。將軍建議開始判決,立即執行。
少校因為這是個政治要案,所以堅持自己的意見,說必須弄清被告的身份。弄清了這個士兵的身份就可以找到被告與他過去在部隊裏的朋友的往來情況。
少校是個浪漫主義的幻想家,他堅持弄清各種線索,不能隻判決一個人。判決隻是某種偵訊的結果,而偵訊是會發現某些新線索的,這些線索老把他纏住,使他無法鑽出頭。但大家都了解他的意思,讚同地點著頭。最終,連將軍本人都對這些線索產生了興趣,他甚至沒想根據少校提出的線索進行新的突擊審訊。所以他也不再反對向旅部查詢一下帥克是否真屬於九十一團,是什麼時候跑到俄方去的,是在十一先遣連哪次戰役中失蹤的。
在他們爭論不休時,帥克被兩名背著刺刀的士兵押在過道裏。不久,他又被帶上法庭,將軍又問了他一遍,究竟是哪個團的,然後就把他關進了駐防軍監獄。
突擊審訊未獲成功,芬克將軍回到家後,就躺在沙發上琢磨著如何加快事情的進程。
他堅信很快能收到回音。可惜,整個案件的進程絕不會像他的法庭那麼雷厲風行;派神父來給被判者舉行刑前祝禱儀式,又花了兩個小時。
“反正沒什麼兩樣,”芬克將軍下了決心,“我們可以在判決之前,在得到旅部的材料之前給他舉行刑前祝禱儀式。遲早是要把他絞死的。”
芬克將軍下令將戰地神父馬蒂尼茨叫來。
這位摩拉維亞某地的副職神父是位不幸的神學教員,他以前受一個道德敗壞的神父管轄,弄得他寧可從軍。可真是個虔誠的教徒啊!他懷著真誠的悲傷回想起他的那位一步步墮落到滅亡深淵的正職神父,回想起他的那位正職神父是怎麼被李子酒灌得爛醉的。有一天晚上,那神父死皮賴臉地把一個流浪的吉普賽女人塞到他床上,那是他從酒店裏踉踉蹌蹌出來時在村外勾搭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