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談話(1 / 3)

長子因日禦而名羲和、長女因月禦而名望舒,當時被燕大的老教師們稱為錢家的太陽、月亮,這是錢教授最為津津樂道的。誰知計劃外支出了小三,於是索性因雲師之名喚作“屏翳”。

東兒控製住嘴角的笑容,盡力不去打量方知曉那一身略顯滑稽的裝扮。盡管每年燕大來報到的新生不乏一些裝扮各異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裝扮再配上方知曉充滿朝氣的麵龐,還是有些不忍猝睹。

男孩有些害羞地笑了笑,開口便是一口濃重的湖南口音普通話,東兒雖然會一些吳儂軟語,可是湘方言與吳方言在發音語調上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她沒有立即能懂:“你能再說一遍嗎?”

於是男孩的臉色更紅了,他一字一頓問道:“東、門、怎麼、走……請問?”

東兒有些明白了:“你是新生,要是問東門對嗎?”男孩連忙點頭,東兒看了看他們所處的方位,用盡量緩慢的語速說道:“你要是願意走路的話,一直向前走,看見一個湖,沿著湖邊白玉欄杆走過去,就能看見東門了。不過這段路有些長,你要是不願走得話,從這裏向後走回南門出去,過馬路看見一個車牌,在那裏坐兩站車,下車就是東門。”

男孩顯然是懂了,點點頭道謝,向前指了指表示要走過去。東兒也笑了,正想說自己也要過去報道的話,突然冒出一個人來:“妞妞!這麼早就來報道了?”

循聲望去,一位中年男子正站在不遠處,東兒開心地笑著喚了一聲“錢叔叔”,又指了指樹林裏麵,悄聲說:“錢爺爺在裏麵呢!”中年人很沒有麵子地伸了伸舌頭、做個鬼臉,拉起東兒道:“妞妞,快和我逃難去!”

東兒於是笑著和適才問路的男孩擺了擺手,夥同“錢叔叔”向後跑去逃難了。

來人名喚錢報國,在燕大校園內可謂大名鼎鼎,是開放後較早派送出國又遊回來出任燕大教務處長的一隻老牌海龜,也是東兒等燕大教師子弟們喜愛的大活寶。如今人早已過了不惑之年,卻仍想著如何找樂子逗悶子。

錢報國平生最不得意的便是名字,家中族譜上的名字都是依照輩分排字,有經籍可考的文雅名字,而他的名字太大眾化了,一抓一大把。錢報國年輕時曾經為了更名事件和父親鬧過幾次,老教授錢唐風揮舞著胳膊、梗著脖子——這要感謝那個特殊歲月讓這位書香門第出身的老先生練就了工農的身板——一雙豹眼拚命瞪大:“想換名?下輩子!你這名字多好,報國報國報效祖國,亭林先生教誨,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難道你要變節嗎?”

搞得錢報國連聲稱不敢,錢老先生仍不買賬,豹眼也依舊瞪著:“這是性質問題,去給我寫一份萬言檢查書,立意要深刻言辭要懇切,不許有錯別字,不許夾帶洋文!”說得錢報國涕淚漣漣,哀告:“爹呀,您老就饒了我吧。”

錢老教授方才緩和下來,眼睛也由銅鈴形變幻成了鴨蛋形:“不想寫也可以,去把小屏翳從幼兒園接回來,給我玩兩天。”錢小教授連忙打個千兒,“嗻”一聲。得到老人許可,跪安逃跑。

幾次下來,更名風波被製服了。

東兒和錢叔叔又走回南門附近的嚴樓,進入教務處的辦公室。

錢報國仍然對適才和東兒交談的小男生有些不放心:“妞妞,剛才那個男生在和你說什麼?”

“他好像走迷路了,我指給他東門的方向。”若不是錢報國提醒,東兒已經忘了方知曉這個人。

錢教授至此方才舒了一口氣:“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亂搭訕的小兔崽子呢!妞妞,叔叔告訴你,大學——尤其是燕大——就是一個縮微的社會,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已經沒有高中那麼簡單,所以作為女孩子,你要記住了千萬不要輕易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