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曉燕大生涯的第一學期結束了,不知不覺間他已適應了此間多姿多彩的生活。然而,在想起還未跨入大學校門時那份對象牙塔內奧秘的憧憬和幻想,這個大男孩還是情不自禁感到羞澀,心底感歎半年前的自己是多麼的幼稚!
放假前一周,方知曉就像家裏報備了假期的安排。電話裏娘在聽到他說春節不回家過年的話後,立即沉默不語,隨即方知曉聽到娘隱隱的啜泣聲,以及妹妹細聲細氣的勸慰。
村裏並非家家都有電話,隻有村支書的辦公桌上擺了一台黑色電話。自從方知曉考入大學,支書對他家格外青眼有加,因此上每每方知曉將電話打到支書處,支書都要噓寒問暖半天,才會屈尊去方知曉家叫人。方知曉在聽筒裏能聽到支書豪邁的一嗓子:“老方家的,大學崽來電話了,快來接!”而後方知曉不久就能聽到娘氣喘籲籲地大喊一聲“喂”!
上大學後,方知曉第一次看見電話成了最普通不過的日常用品,不僅老師的辦公室,就連學生們的宿舍都擺了一台。而像林東韻這些家境比較富足的學生,早已用上了移動式電話。所以每次打電話的時候,方知曉都很心疼在家鄉起早貪黑、勞苦無怨的父母。
“娘……”方知曉輕輕叫了一聲,想勸解母親,可尚未出言眼睛已是發酸。他揉了揉鼻子,離家半年,他何嚐不想家中的父母和弟弟妹妹?可是從私下與崔岩的接觸、以及幾位報館顧問的言辭,他敏銳地察覺到,如果他抓住了這個寒假的市場調查活動,他會積累下最為寶貴的經驗。對日後的工作、甚至是創業,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大好事!他不願放棄這樣好的機會而回家過節——從某個角度來說,方知曉是個狠心的人!
半晌,電話裏終於再次傳來母親的聲音:“不回來就不回來吧!還省車票哩!聽你嬸子說北京冬天時候特別冷,你別凍壞了。還有,你那錢夠不?年前讓你爹給你郵些過去。”
“不用了娘!”方知曉立即製止,“我這邊打工,一個月能掙好幾百呢!正準備過年給你和爹買些禮品寄回去!”
“別亂花錢!你有這個心就行了,把錢寄回來,娘給你攢著娶媳婦用!”電話裏母親的語調輕鬆很多,隨即又有些疑惑,“真的一個月能掙好幾百?崽,不許做愧心的事!”
方知曉無奈地笑了,在家鄉最壯的勞動力一年最多也不過六百元的收入,一個月好幾百對於父母來說,不啻就是白日做夢!於是他好心解釋:“娘放心,我是勤工儉學,北京這邊掙的多!”
兒子從小就不會撒謊,方母終於相信了:“那真這樣的話,你勤工儉學幾個月,就夠娶媳婦的錢了!”
“娘,我才多大?”方知曉無聲苦笑,在母親看來明媒正娶一房媳婦,隻要千把塊錢就夠了。卻不知北京這邊天價的婚禮、鋪張奢侈的車隊、宴席。他腦海中突然想到了東兒——在溫柔帝鄉成長的大家閨秀,結婚時不知要舉辦多麼隆重的儀式,而自己的成長環境,與她竟是天壤之別!
電話裏母親兀自說著:“你都十八了!還小!你爹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有你弟了!”
無論如何也說不過母親,方知曉趕緊繳械投降:“是是是,娘你等我大學畢業,肯定往回家領一個大胖兒媳,我們一起孝順您!”
方母很是受用,在電話裏就樂開了花。放下電話,知曉卻是滿麵苦澀,他用手使勁搓了搓臉。
昨天東兒已經說過,父母安排她假期時同三叔一家集體出遊,因此上就不能去做寒假社團活動了。聽到這個消息,心中多少有些沮喪,男孩又用力拍了拍臉頰,對自己說道:“方知曉,振作起來!你一定會成功的!”
收拾好書本正要出去上自習,電話突然響了——是崔岩打來的,口氣依然不容辯駁:“立即到樂土餐廳三層的風雅軒來!”
“什麼?”方知曉沒聽明白,除了剛開學的聚會,他就幾乎沒去過樂土餐廳的三層!
“別問了!”崔岩語氣不太好,而且顯然很著急,“立即過來,風雅軒,不認識就問服務員!我要給你介紹那位重量級的顧問!”
“明白,謝謝師父!我立即去!”方知曉精神為之一振,待崔岩收線後立即掛上電話,邁開大步向指定地點進發。
崔岩早就給他交代過,《少年菁華報》不屬於燕大的校報,但是印刷量、銷量、還有收入卻遠遠高於校報,這正是因為背後有一個強大的顧問團的運作,而顧問團中的成員,每一位都可以在金融財經領域,獨當一麵。
方知曉之前在崔岩的舉薦下,曾經見過三位顧問,聽他們和崔岩討論相關問題。雖然絕大多數知曉都聽得隱隱綽綽,但是他心中非常豔羨這幾位顧問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