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當瘟疫橫掃整個京城的時候,大學校園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到處可見的鋼鐵柵欄,將學院與學院之間分割開,師生要穿過任何一個學院,都必須檢測體溫,而後便是伴隨著鐵門的開闔的冰冷刺耳聲音,默然走過。
從未有過如此急切期盼盛夏的到來,人們期待三十度高溫以上的天氣可以光臨京城,因為隻有天氣轉熱,這場疫情才可以有所控製。
那段人與人相互隔離的時候,東兒每天都會坐在窗邊,望著樓前空空如也的道路上,偶爾有一個行人經過,也隻是步履匆匆。
那天方知曉離開之後,就再也沒來過,隻是一周之內打過兩通電話,卻也隻淡淡詢問她身體如何,聊盡一個朋友最基本的職責!
而楚梓,自始至終都沒再聯係自己。有一天東兒耐不住性子,給他撥打了一個電話,男人在電話那一段也隻是敷衍塞責,這樣的楚梓,讓東兒感到分外陌生!
也許,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
如果再繼續走下去的話,便是大錯特錯!
由於非典的緣故,論文答辯向後推延兩周,一晃便到了六月份。
論文答辯前夕,東兒將大學四年的課本、筆記分門別類收入整理箱。原先以為隻是匆匆而過的四年,回身看時卻又似過緊千山萬水。
開學報到時拿的錄取通知書、校園地圖、社團申請表、社團時常用的版紙,一幕幕往事隨著指尖物事的轉動,在眼前飛逝——
第一次見到路癡的方知曉,看著他那一身怪異的行頭,忍笑忍得肚子疼;
還未見楚梓,就被錢叔叔警告,雖心早有準備,但當接觸到他魅惑的眼神,已經控製不住的淪陷;
學習采訪時為了表現得落落大方,暗自用下的功夫和精力!
……
原來,無論當事人多麼沉迷於當時,任何情任何事都有過去的時候!當情已逝、人不再,剩下的也隻是一份回憶,以及由這份回憶而生出的絲絲縷縷的心境罷了!
收拾好一切之後,林東韻便去洗澡、洗衣服。收拾停當之後,她才遲疑地拿起電話,按下方知曉的手機號,食指卻停留在綠色接通鍵上,遲疑片刻,終於狠狠心,按下去了!
此時已經到了十點,電話響過幾聲之後,那邊才傳來方知曉的聲音:“東東?怎麼還不睡?”
聽出了對方語含關心的話語,東兒深深吸一口氣:“知曉!”說完這個名字的時候,便又重重吐出那口氣。
“嗯?我在聽。”話筒裏傳來知曉的輕笑聲音,氣息因為話筒擴音器的緣故,聽到耳朵裏,癢癢的,直似有人在頸間嗬氣!
我在遲疑什麼?東兒甚至有些搞不懂自己了,於是她自嘲地一笑——索性對麵看不到她的這個笑容——繼續說道:“剛剛我收拾東西,大學四年之間用過的書本、筆記,發現這一路走過來,有很多事、很多人,已經深深凝刻在腦海中,再難忘卻!”
這句話說完之後,東兒沉默下去,方知曉似乎還在等待她接下來的話語,所以也沒有說話。靜默,在二人之間彌漫開來。
終於,方知曉意識到自己該說些什麼了:“是嗎?”
與此同時,許久沒有等到對方說話的東兒也開口了:“我……”
二人的聲音碰撞在一起,又不約而同地止住。知曉無奈地笑了笑,他和她之間,還是缺少默契呀,於是說道:“你先說吧。”
“明天文學院論文答辯,你能來看嗎?”她接下去本想問一問知曉,經院何時答辯,他是否會邀請自己過去觀看。
可是方知曉卻隻是說道:“是嗎?東東,恭喜你了。真可惜我不能去參加了,這幾天公司趕進度,我現在還在加班。”
“哦……”立時,東兒的聲音低沉下去,“是嗎?那實在太辛苦了。你注意身體,那麼……以後再聊?”
幾乎不遲疑地,方知曉立即說道:“那好,你也早點休息,祝願你明天論文答辯成績優秀!”
“謝謝,再見。”再不遲疑地掛斷電話,東兒麵無表情地放下手機。
夜晚,公司裏寥寥幾點燈光,知曉茫然拿著手機,聽著嘟嘟的掛斷生,臉上竟露出迷茫的表情。剛才那一刻,心尖是多麼甜美!他想去看女孩的論文答辯,看她在講壇上指點江山揮斥方遒。可是,愛情和感激是兩回事,既然之前的苦苦追求沒有任何回應,那麼現在她對自己的邀請,隻能說明她在感激自己!夾雜了感激的愛情,方知曉不敢要,也要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