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於廷益大比登科 高盂升堅辭會試(1 / 1)

第五回 於廷益大比登科 高盂升堅辭會試

諸友複來請公看書。公亦因科舉在明年,遂不遠去,乃從眾友之情,同到富陽山中讀書,與眾深相砥礪,甚為有益。公在館中數月,一日閑步到燒石灰窯之處,觀見燒灰,因有感於懷,遂吟詩一首,雲:

千錘萬擊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

粉骨碎身全不惜,要留清白在人間。

後人觀此詩,謂雲:文回發自肝膽,詩賦關乎性情。觀公詠桑詠灰,足見其憂國憂民,自甘廉潔,全忠全節之印證也。於公吟畢,仍到館中與朋友會文、講論經史。

將及年終,回家來。一路與吳大器同行,各將衷曲細談。於公曰:“明秋正當大比之年,不知我得中否?亦不知我日後事業成就否?”吳大器曰:“兄之英才廣學,何愁事業不成,功名不就?明秋決中高魁無疑矣。兄如有疑,可曉得聽‘倩語’之事乎?”公問曰:“何謂‘倩語’?”大器曰:“‘倩語’者,乃聽他人之言語,以決一生之窮通。書上謂之‘響卜’,又謂之‘讖語’,即此意也。”於公猛省曰:“妙,妙,待我試為之。”遂與大器分路各自歸家。

延至第三日,乃是臘月二十四日之夜,公乃依法至二更時分,悄地潛行,出門而去。行不半裏之程,至一家門首,聽得一小兒討豆吃,一婦人回言:“你去問外婆討就有了。”於公聞言,即住腳暗想曰:“此分明叫吾去問外婆討‘讖語’之兆。”乃即忙回家安歇一宵。

明早起來,細思曰:“吾外婆平日素不喜我,我去討‘讖語’,必無好言。”乃挨至午後,一逕來到外婆家來。相見外婆禮畢,便曰:“外孫向在富陽山中看書,不曾探望得外婆,乞恕罪。”外婆曰:“你讀書正理,日後好做尚書閣老。”於公聞言心中甚喜。外婆遂留公飲酒。外婆家中有兩個小廝斟酒,伏侍甚是殷勤,把大杯連敬公三四十杯。公不覺大醉,就喊叫曰:“好兩個小廝!吾日後做到尚書閣老時,我一人賞你一個官做。”這外婆見公酒醉狂言,便說道:“尚書閣老有你分,隻是恐朝廷要砍你這托天說大話的人。”於公忽聞外婆說出此言,心中大驚,不覺酒氣潛消,即辭外婆回來。一路思量曰:“吾日後雖然貴顯,恐不能得善張。”既而歎曰:“吾若得盡忠報國,死何足懼哉!”急急回家。

過了除夜,明春正是永樂十八年二月間。於公蒙提學已取了正科舉。至八月終,於公果中高科。同館高得腸亦中魁。二家果然賓客駢門,親疏擁戶。於公見俗態浮薄,心甚非之。杭俗之風,極其炎涼。惟於公與同年高得腸二人,視富貴若浮雲,甘守廉潔,不與眾同,一應賀禮,堅卻不受。

於公世事已畢,數月不見高得腸出來會友,公乃親造高君之門,欲拉高君同赴會試。隻見高君謝絕親友,不樂仕進。因慮同年輩來邀會試,乃先題詩一首於屏風之上,以明其意,雲:

今秋僥幸步雲街,明歲南宮選繼開。

勉強俯成場屋誌,自慚愧乏廟廊才。

隨時暫爾棲蓬蓽,撫景灰心謁帝台。

即此認為終老計,親朋何用苦疑猜。

於公看罷,嗟呀良久,曰:“若如此說,高君不欲進取矣!”乃大叫數聲曰:“高兄,小弟候見多時,何故不出相見?”高君知公俟久,隻得出來相見,各施禮畢。公曰:“小弟特來約兄同赴會試,兄何故題詩於屏風之上,甘守衡門?往日所讀之書何用?”高君答曰:“兄素抱經濟之才,當展生平之略。此去京都,必然連捷。小弟學疏才淺,德微命薄,不求進取,甘守清貧,以遂所誌。”於公聞聽,複勸曰:“兄讀萬卷經書,久抱經綸,不幹仕進,則所學皆成虛耳。況兄正當盛年,何故退岩下,甘老蓬衡?誠所見之偏也。”高君答曰:“今秋勉強赴試,不意僥幸登科。且小弟頻年多疾,倦於進取。弟與兄相知最久,豈不知弟之愚衷?今日之不赴會試,即兄向日堅卻山東收唐賽兒之功同也。當日公遺計收唐賽兒,傅總兵欲表敘公指示之謀,公聞知親往傅公營堅卻,故不敘公功,皆做為許知縣之績。”於公見高君固卻,知不可強,但曰:“兄如此固執,弟不敢再強。即此告辭,再圖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