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貞未及答,兩解官曰:“這位就是當朝閣老,武功伯徐爺。因與同僚不睦,被他讒言誑奏。朝廷一時聽信,因此貶謫。不日即取轉京,依然宰輔他。”眾憎驚曰:“果然是位大貴人!所以數日前,有一位留須僧人到此說道:“不數日間,有一位徐閣老到此寺中,我要見他說話。’”徐公見說心疑,遂留宿寺中一宵。
明早起來梳洗、早膳畢,忽見一幅巾禪衣之人,從寺前直進殿來,大笑曰:“徐公,四十年餘不相見也。記得當初臨別之際,曾說有金齒之會?今日果然矣。”徐公一見,認得是先年虎口書館相敘的道人烏全真,忙下階拜揖曰:“久別尊顏,何緣又得相逢也。”烏全真曰:“向年蒙公款留,義氣深重,故贈公秘書,救公二大難矣。是書不可久留於世,宜付還我。”徐公答曰:“實不曾帶來。”全真曰:“吾豈不知,別物不帶,此書曾有驗,公必帶行,為防身之寶。公何誑我?他人可誣,我不可誑也。”
徐公被全真說著心事,心中驚畏,乃邀全真進內,沽酒市脯同飲。酒至數杯,全真取出一丸金丹,對有貞曰:“此丹服之,可長生不老。”有貞數知烏道之術,以為服此可以延年,必中大喜,即服之。少刻坐談間,烏道問起:“法必純熟,試誦演以驗之,何如?”有貞口誦默演,盡皆差失。徐有貞心慌,複懇為何如此。全真曰:“公拿書再看,仍舊精熟。”有貞原誑說不曾帶得,如今又不好說帶來,遲疑半晌。全真即起身到有貞行李囊中,隻一捏,此書早拿到手,對有貞曰:“吾報公之恩,救公之難,可為周且至矣。吾法已收,汝法已塞,不可久留。”言畢,即拂衣而去。有貞驚訝曰:“向日熟練法術,頓然忘卻。而全真又忽然去了。”心中鬱鬱不樂。來到金齒衛中,另築一室獨處。
居不一年,朝廷複赦有貞歸。有貞回家,從峽山經過,心急馬快,跌傷其足,到家遂杜門不出。養病幾時,忽一日,門上人進報:“有泰州馬相公來拜老爺。”有貞隻得出來相見。馬士權曰:“聞公回府,特來候謁。”有貞乃置酒款待。酒至半酣,土權微露向日有獄中許成姻親之語。有貞見說,即有難色,反以他言支吾,恰有悔婚之意。士權揣知其情,乃即辭回。又以言動之曰:“今日公回府,優遊林泉。有日朝廷思公,複居台輔。若某向年被刑拷之時,稍有一言涉公,事不可測也。”有貞唯致謝而已,並不言起許婚之事。士權笑曰:“寒士諒不敢當相侯之女。”遂不多言而別。徐有貞見士權已去,仍戒門下之人,若馬相公再來,可托以他故,不必通報。士權亦不複至。
有貞居家,玩遊山水,閑處年餘。忽一日,在書房中檢書,偶然檢出向年王鎮劾於謙疏稿,心中竦然,是夜夢中見於公立於麵前。有貞大叫一聲,夫人驚醒,問是何為。有貞言及夢中之事。夫人曰:“此乃公心上縈縈所致,無慮也。”過三日,有貞得疾,不五日而殂。年六十六歲。
且不談徐有貞病死。且說於少保公子於冕見諸權奸相繼而死,遂從龍門關回,奮然曰:“今權黨悉亡,吾父之冤得白也。”乃即上疏陳其事功。未知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