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溪閉上眼睛,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真是討厭的聲音,果然還是……好煩他。
第二日清早,醒過來的鄉民跟雪霄道了謝,無論雪霄怎麼解釋他們再也不會被召喚來,他們也不肯相信。隻有等到下個月十六日早上,他們在自己家的床上醒來,大約才會放下心來。
鏡湖上一片澄澈,好似昨夜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這歲月總是最健忘的。
顯然昨晚對於白寒露來說也就是睡了個覺,根本不知道長溪利用他的身體做了什麼事。對於那湖中的言靈妖怪是長溪放到這裏的事情,更絲毫沒什麼意外。以長溪這人的行事風格,不闖禍才是奇怪的,大約一時興起就起了淨化這團戾氣的心思,卻又把這個小妖怪給忘記了。
“你要找的人就是他?”莫嗔無比震驚,“他是魔神幽曇?”
她沒見過幽曇,不過聽說他在天界時是極其跋扈的,從不拿正眼看人,也不過是仗著自己的美貌盛氣淩人,後來打死了花神長溪後墮落到無垠地獄繼續作惡,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魔神。
如今這位傳說中的美貌的惡棍正吹著茶水上的浮沫,用小動物般的眼神瞅著她:“吾輩要跟著封魂師去凡間過日子,你會不會回天庭去告狀啊?”
莫嗔倒吸一口涼氣,這傳言真的是不可信,不由得歎息:“奴家哪有閑情逸致管這些。”
雪霄招待他們吃了一頓齋飯,而後送眾人到浮屠塔下。
莫嗔一直低著頭,溫順地走在他的身邊。這一路她終於明白了一件事,為何在押解他進浮屠塔時那一路上,師父低著頭一言不發。並不是沒有話要說,也並不是羞怯。而是他走在身邊,就已經很好了。
莫嗔也明白了,也許恨的另一麵是因為愛。
她和師父一樣,不知何時也戀上了那一抹幹淨的淺蔥和澄澈的眼波兒吧。
浮屠塔的塔門緩緩打開,莫嗔突然回頭道:“沒了言靈妖怪,你還守著這鏡湖做什麼?”
“沒了言靈妖怪,我也是戴罪之身,自然是要在這裏。”
“那奴家明年上元節來找你看燈吧。”莫嗔款款地笑,“你那水蓮燈很是別致,不知怎麼得的?”
雪霄一愣,腦海中閃過一張臉,在他入浮屠塔前,押解他的武仙眉目乖順地問他,你的蓮燈是哪裏得的?他回答,我忘了。那張臉在記憶中早就模糊得分辨不清了,畢竟是陌生人的臉。可他一直有些後悔,當時沒有好好回答她。
“是水蓮燈,用燈蓮子種出來的。”雪霄如是說。
“這樣啊。”
說不定,遺忘,也是個好的開始呢。
莫嗔嫣然一笑,衝他擺了擺手,轉身遂走出浮屠塔的大門。
7
瑤仙島的醉夢軒裏,小狐狸遊兒和幽曇大眼瞪小眼。
“我們家養得起這麼多吃閑飯的嗎?一個竹仙就夠麻煩啦,又帶回來一個狐狸精!”
幽曇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狐狸的耳朵,疑惑地道:“狐狸精不是你嗎?”
小狐狸揉著耳朵,憤怒地道:“我是狐妖,你才是狐狸精!”
“我不是狐狸,我是曇花呀!”
一頭紅狐狸和一朵曇花雞同鴨講地竟然吵了一個上午。
竹仙從屋簷下伸出頭,虛虛地倒掛在窗欞子上,用兩根食指堵著耳朵,耷拉著永遠都睡不醒的下垂眼,對寫手劄的老板道:“小白,幹脆把狐狸燉了吧?”
白寒露咂咂嘴,冷颼颼地笑:“那就做狐狸燉千年老竹筍。”
小狐狸和竹仙不敢怠慢。
晚上飯桌上的燉菜一鍋——小母雞燉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