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老眼昏花,看信不濟,一般的東西,都是讓心腹丫頭讀給她聽的。而那個心腹丫頭,也必是個嘴緊忠心的,而現在,老太太身邊的鴛鴦就是這樣一個丫鬟。老太太起先收到信件,也沒太在意,就讓鴛鴦如平時般的讀給她聽,隻是才念了一會兒,老太太突然道:“停了,信給我。”

鴛鴦是個識眼色的,馬上再也不多看一個字,雙手把信給老太太奉上,又快快的蛐蛐了老太太的眼鏡架子來替老太太帶上,方便老太太自己看信。

隻見老太太飛快的看了一遍手中的信件,然後又從頭開始極慢的再看了一遍,手捏著信件趁著臉靠在了那裏。鴛鴦雖不知道信上到底說的是個什麼,但是開頭她讀的那一段,卻讓她猜到了一些端倪。隻是這些東西可不是他一個小丫鬟能開口的,她隻要做好她的本分,好好侍奉老太太就是了。因此,這會子鴛鴦也沒有像往常一樣開口讓老太太歡喜,而是轉身倒了杯茶水上來,對老太太言道:“老太太也坐了有一會兒了,喝杯茶解解乏可好?”

這話打破了室內的寂靜,老太太就勢喝了口茶,吩咐道:“讓人去看看政老爺在幹什麼,要是不忙的話,把他給我請來。”

鴛鴦答應著,就到了門口吩咐人去辦了,一抬頭,發現麝月這個時候來了,因想著裏頭老太太心氣看著不順,就小聲地說道:“怎麼你這會子過來了?有什麼要緊事麼?沒有的話就先等等再說。”

麝月本來是過來給老太太說說寶玉這兩天的狀況的,但一聽鴛鴦的話,就識相的點著頭想先回去了。冷不防的聽見老太太在裏頭說:“鴛鴦在外頭同誰說話呢?”

鴛鴦劍老太太問了,也就不能在遮掩什麼了,忙高聲回道:“是寶二爺那邊的麝月來了,我正問著她有沒有什麼事要稟告呢。”

“讓她進來說話。”

幾個人答應著進了屋子,偷眼看了下老太太,神色倒是好上了許多。老太太看了看麝月,示意她回話。麝月看著老太太的神色,小心揀著些聽得耳順的話回了上來。這邊慢慢地說著,還不時地問了些細節,倒叫屋子裏才剛的氣氛鬆快了許多。等著賈政來的時候,老太太麵上已經看不出什麼來了。

政老爺過來了,麝月等人就退了出來,屋子裏隻留下這一對母子說話。

麝月隨著鴛鴦出了來,跟著她到了偏屋坐了。麝月有些好奇,笑著說道:“前頭那是怎麼了,你一個勁兒的叫我回去。可是我們二爺有什麼事情讓老太太知道了,讓她老人家不高興了?這政老爺可是為了我們二爺的事情來的?”

鴛鴦跟麝月等人都是一起進來了,這幾個一起長大,情分自然不同別人。說話之間也少了許多忌諱。聽麝月這樣問,知道這小蹄子操心寶玉,不好說那些話臊她,也不好讓她懸著心,道:“可真是越大越沒規矩了,主子的事情由得著你打聽的?不過,我雖不能同你說什麼要緊事情,這明麵上的事情倒也可以說說,也省得你這個丫頭出去胡亂打聽犯了忌諱。老太太今日裏收到了林姑爺的信,”看著麝月張口要問,忙伸手堵住了麝月的嘴,道:

“你別問我上麵寫了什麼。這是我可不能說,再說了,我隻念了幾句,老太太就拿去自己看了,完了就看著不痛快的樣子,接著就讓人去請了政老爺過來。其他的我也不多說了,你自己猜去。”

“可是關著林姑娘的事情?”麝月加緊問了一句,心裏總覺得有些事情不太妙。鴛鴦冷笑的看著她,麝月臉一紅,道:“是我不好,不該問的。倒叫你難做了。”鴛鴦看著她這個樣子,也軟和了下來,“能說的我會說,但其他的我是一個字都不會多說的,我是顧著我們的情分的,但這我最緊要的,還是老太太。”然後,看著麝月,歎了口氣道,“你呀,也不要太執迷了。”

有些東西,也是勸不住的,麝月心裏有著事情,就坐不住了,告辭的要走,鴛鴦看著她這個樣子,也實在不好再說什麼,隻得由著她了,自己卻動也不動,還是斜歪在屋裏的炕上。

這麝月心裏掛著鴛鴦透露的事情,想著前頭老太太的神色,再想著這段時間寶二爺說得什麼閉關苦讀的,總覺得什麼事情不對,卻又無從說起,也沒地方探聽的,總覺得心裏別別的跳。出了屋子,往院子外走,這腳步卻是越來越慢,終於,心一橫,看著沒什麼人,也沒人注意她,腳一拐,就往老太太正屋西窗那邊摸去。她小時候也在這裏淘氣過,和一起進府的幾個也在這裏躲過貓貓,這西窗外密密種著一片花樹,還爬著帶刺的薔薇,除了早起打掃和那些收拾花草的,沒什麼人過去,所以每次躲貓貓也沒怎麼被逮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