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看著麵前這個哭得不能停的女人,心裏也實在是不好受的,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是他的生身母親。

其實,這個女人也是個受苦的人,從小被拐賣了,要不是遇見了死去的爹爹,還不知道這以後的日子是怎麼樣的。可是,即便遇見了爹爹,也沒說走了好運,自己還沒出世,爹爹就故去了。還好,還有義父,把自己娘倆個接了過來,從此過上了錦衣玉食的日子。

吃穿用度上雖然是好的,可是那個閑言碎語的有什麼時候消停過了,更不要說一個沒有了丈夫的女人,而這個女人原本還是給這個丈夫做妾的。自己還好,對著死去的爹爹並沒有見過,也沒什麼太多的感情,隻是對於義父義母還有兄弟姐妹們對自己的好,已經足以彌補了。可是,這個女人又怎麼能輕輕的放下這一切的?說到底,她就是個守寡的女人,雖然義父那時候也給她了選擇,可她又怎麼能拋下自己的親生孩子?

義父給了母子倆富足的生活,這該是讓這個女人感念的,可是又正因為義父,這個女人才守了寡,到底是因該感念還是因該怨恨,估計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而且,為了讓義父母更疼愛自己,這個女人還小心翼翼的不太敢靠近自己的親生兒子,就怕讓義父母有了什麼想法。

這個女人,沒有穿過紅色的衣裳,沒有戴上過赤金的首飾。而自己終於科舉上出了頭,給她請封了誥命,這原本是不太合規矩的。隻是皇上看在皇後娘娘的情分上,總以允了自己有些無禮的折子。這個女人,終於可以穿紅衣裳,帶金首飾了。看著她捧著誥命服飾,如此的哭個不停,賈環心裏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要去勸勸,卻又覺得讓她哭哭,發泄發泄才好呢。

其實,賈環心裏也想哭的,隻是不知怎麼的,眼睛裏幹幹的,一滴淚也流不出來,就讓母親替自己哭也好吧。

看著母親這樣,賈環忽然不由自主地想到從來沒見過麵的爹爹。說老實話,小時候,有時對著這個爹爹是有一點怨恨的,雖然有疼愛自己的義父義母兄弟姐妹,自己也很親近敬愛他們,可是在被人作弄,被人辱罵時,自己還是有一絲絲的怨恨著這個爹爹的。特別是聽人說,爹爹是不要臉的勾搭著義父的,心裏就更怨了,到底是什麼讓他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就這樣為了一個男人舍去了一切,真的僅僅是忠心嗎?

可是後來,珠大哥哥為了自己,把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弄得很大很大,大到不惜與宗族作對,不惜毀了好幾個人的前程,這才讓許多人在自己麵前徹底的閉上了嘴,而且再也沒有人敢侮/辱/調/戲/自己了。那時候,自己被珠大哥抱著,在他懷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要曉得,自從自己懂事以後,就不曾這樣哭過了。直到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被珠大哥抱著,那樣的暖,那樣的安全,自己也就分外的覺得委屈,不知不覺地,就哭了,還無可抑製。真真丟臉,還毀了珠大哥一件上好的白衫子。

不過,也就是從那個以後,自己才不再怨恨爹爹了,也覺得有些東西,都沒什麼大不了的,隻要在珠大哥身邊,什麼都無所謂的,也就,再也哭不出淚了。

後來,慢慢的才發現,自己總是想著追隨著珠大哥哥,不管是跟在他後頭,聽著他的教訓,哪怕是做不好被他罰,也是心裏甜甜的。耳朵一聽見珠大哥的動靜,眼睛就會跟過去。而且,漸漸的,不管是在府裏還是在外頭,耳朵總是不由自主地收集一切有關珠大哥哥的話題,不管是丫鬟的,小廝的,管事的,還是外頭百姓的,朝堂做官的,這些人的嘴裏哪怕隻談論個珠大哥哥的名字,這個耳朵也是會主動湊上去的。聽了好的,自然是心裏甜甜的,若是有人說珠大哥哥不好,自己總要上去理論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