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宇希由外國學成歸來,正在度暑假。
生活悠閑清靜。
本來並非如此,由飛機場出來登上汽車,便要回公司開會。
因為在長途電話中,在母親金麗強的要求下,他要到她的公共關係。推廣市場公司當副總經理,她那公司的業務發展好,等人用。
如今的年輕人,多是二十二三歲,一麵放下書包,一麵跑馬上任,當董事長去。
但剛出現機場,另有一番光景——
父親鍾大權和母親金麗強分別來接兒子,當父親知道兒子到妻子的小公司去做事,十分生氣:“我生意那幺大,行業那幺多,兒子要出來做事,當然幫我,分擔我的重擔。”
“我等人用,你機構那幺大,人才多。”
“人才多有什幺用?宇希是我兒子,他姓鍾的。若被人知道他出來做事都不幫我,我還有什幺麵子!”
“他又不是為外人做事,我是他媽咪。”
“我兒子成績那幺好,去你那間小公司做事,不委屈他?”
“我的公司也不小啦,正在賺錢,就快要擴充……”
“總之,沒理由兒子有大機構不做,做你的小公司……”
“我明白,你隻不過歧視我罷了。”
“媽咪,爹?!你們不用再爭論。”鍾宇希最怕聽父母吵架:“我哪兒都不去,誰也不幫,雖然我在外國拿了大學文憑,但我仍嫌學識不足,我要入大學研究院,修讀一些科目,充實自己。”
“也好。有個博士兒子多光彩,爹?一定成全你。”
“媽咪也不會迫你太早麵對社會,反正你才二十三歲,多開心一兩年,社會壓力大……”
如此這般,鍾宇希就閑了下來。
不單隻是閑,還是孤清寂寞。
最初鍾宇希由美國回來,父母搶著陪了他一個星期,久已缺少親情的他,自然開心。
第二個星期,父母開始帶他出外交際應酬,炫耀一番。
鍾宇希很怕交際應酬,和陌生的不同年齡的人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幺好。
他不單隻不是交際能手,甚至有些怯場,這方麵,他得不到父母的遺傳。
參加大BALL,他不喝酒、不吸煙,不投資股票、外幣、地產,人人說得興奮,大叫恒生指數六千幾點啦!他卻啞口無言。
他當然知道恒生指數代表香港股票市場的上落,等於美國的杜瓊斯指數,但他又不買股票,又未準備進社會,所以無心研究。
他經常啞巴似的坐在一角,幸好有些小淑女。小千金過來跟他說偶像。
他喜歡看湯告魯斯。
這樣團團轉,浪費時光一個月,他不肯再隨父母出外交際應酬了。
他隻想一家三口團聚,補償這幾年被踢到美國天天麵對孤獨。
誰知從此之後,不見爹、不見娘,兩個人工作呀!開會呀!上電視呀!應酬呀!……每天隻有鍾宇希一個人坐在餐桌上,寂寞地享受那一湯八菜。
難得父母在家,很高興,很想和他們聊聊,天南地北、童年往事亦可,但他們忙碌依舊,不久,就來了許多客人,一進門就是恒指、B股、賽馬、喝酒……原來父母在家中請客。
他溜回房間去,無所事事,人不工作不念書,如同廢物,但這時距離開課還有一段日子。
他記得後花園那棵大槐樹,乳娘和管家合力為他建了間樹屋,每次他不開心,或父母扔下他一個人在家裏,他就窩在樹屋裏與小狗睡大覺。
他重臨後園,爬到樹上,發覺樹屋仍未破爛,隻是塵封了,便叫花王打掃打掃。他成長了,高大了,樹屋除了他,再容不下任何小動物。
縱然如此,那兒仍有許多夢可堪追憶。
他在樹上,可以看到鄰家的花園一部分(屋與屋有空間,視野去不盡)。
他看見那兒有噴泉。搖搖椅,泳池一角,後麵被鄰家洋白蘭樹遮住,看見一套法式露天桌椅,還看見一個綴滿花的童話片一般美的公主秋千。
鄰家一定有個被龐愛的女孩。
他家就沒有,他是獨生子,所以他這幺孤單。
鄰家的女孩,一定是個小妹妹,看!搖搖椅上一對毛公仔,多稚氣。嬌憨!
若她是獨生女就好,和她玩玩,總算有個伴嘛。
那天,隻見傭人打掃,沒有任何小女孩。
第二天,天色很晴朗,有鳳,鍾宇希帶了一籃水果到樹屋。他小心地爬上樹(是擔心弄翻水果籃,自己已是功多技熟),人還沒有坐好,就從風兒吹送來一陣女孩的笑聲。
他第一時間望下去,一個年輕菲傭,正在替一個長發女孩蕩秋千。
秋千不停來回,她又坐著,看不清楚她有多大,大小難溝通,十二三歲最好,可以當小妹妹般疼愛,一起玩玩遊戲,過過日子。
突然那女孩跳下秋千,人正麵向樹屋走過來,他終於看到她了。
她披著長發,上身穿了一件紅白格子的貼身背心,露腰,下麵穿了一條紅白格子的三個骨貼身褲,腳上穿了一雙紅白格子。鞋頭有紅小蝴蝶結的時髦便鞋。
身材頗高,發育又好,怎會是小女孩?起碼十八歲,這樣偷看人家,怎可以?像瞥伯、像色狼……心一慌,沒放好的水果籃弄翻了,水果散了一地,發出“啪啪啪啪”的聲音。
聲音引動女孩的注意,她站定抬起了頭,詫異地望過來。鍾宇希望住她,一張臉盡紅,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足足相對三分鍾,他狼狽地鑽進樹屋,一個早上不敢露麵。
他很怕鄰家派人過來大興問罪之師——為何偷窺鄰家美女?居心何在?
憑良心,他真的沒有任何壞打算,隻是太寂寞了,看看鄰家花園,也想過交個小朋友,男女都好。
不過,他真的把那女孩子看個一清二楚。
她有一管很漂亮的鼻子,他從未見過中國人的鼻子那幺高又那幺挺。
雙眼也很洋味道。深深的,雙眼皮很清楚,又夠大。
她應該還有兩個酒渦,笑起來一定又圓又大。
是真正的美人兒啊!
想著想著,在樹屋裏睡著了。
直到傭人來請他聽電話。
原來祖母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明天回港,早前,她和陪嫁的近身女傭——銀姑,去泰國拜神,順路看個嫁人皇宮的老朋友,足足住了一個月。
次日,鍾宇希去接飛機,然後送祖母回家去。
鍾老太因為抗議兒子和媳婦把她的心肝寶貝孫兒放逐到美國去,幾經爭取無效,鍾老太一怒之下搬走。
最初住在鍾家別墅,她嫌地方大,傭人又多,後來在新界用幾十萬買了幢兩層高的小房子,她和銀姑就住得舒服了。
她從此不肯回家。
也不歡迎兒子和媳婦到訪。
孫兒就不同,一見鍾宇希就眉開眼笑,一個勁地捧著鍾宇希的臉:“孫兒啊!寶貝啊!你瘦了……”
“老太,大官長高又長大了,哪有瘦呢!”
“哎唷!他以前可是出了名的小胖子,又肥又白,臉滾滾圓。”
“男孩子大了長高,太胖就不好看。”銀姑笑——地說:“你看現在的大官多瀟……瀟……”
“瀟灑呀!還玉樹臨風呢?阿銀,你的中文老學不好。”
“是,老太,我真要好好學習了。”
鍾老太一臉笑容,攬住孫兒,愛不釋手。
祖母家中聲音多、說話多、笑聲多,非常熱鬧,雖然三個人,但永遠開開心心。
“……希兒,你看我由泰國買了什幺東西回來給你?”
“大官,可不要把它置諸高閣,老太為了它,花了許多時間。心血。精神才買回來的。”
“燕窩、豬肉幹……”
“你那幺愛吃我就開心了!快打開呀……”
一大包,包裝很漂亮,很藝術化,看來不是食物。鍾宇希打開一看,大叫:“嘩!金線晨褸?好漂亮,耀眼的。”
“這店子專做皇室生意,訂造還要等半個月。”
“回去試試看合身不合身,老太一直喊長,誰知大官這幺高,玉樹臨風。”
“我不穿……”
“怎幺啦?你真如阿銀說的,把它扔進服裝間的高閣?”
“當然不是,這幺名貴漂亮,平時穿太可惜,留待結婚的時候才穿。”鍾宇希把衣服比在身上:“應該很合身適體。”
“結婚?”鍾老太眼睛馬上閃亮,不再-著眼:“你答應過大學畢業,由美國帶個孫媳婦回來讓我樂。”
“祖母,你硬著來,我可沒有說過。”鍾宇希麵又紅了。
“算啦!祖母年紀大,記性不好,也該帶個女朋友回來瞧瞧,亮亮相吧!”
“我根本沒有女朋友。”
“誰信?誰信?這幺好的樣貌,這幺好的人兒,會沒有女孩子喜歡?”
“你說過別帶洋妞回來,一口英文,連祖母都不會叫的孫媳婦你受不了,你說我娶洋婆子你會哭。”
“是,是,別拉祖母的尾巴。”鍾老太按按手:“由香港去留學的女孩子也有不少吧?”
“有,但未必……”
“要找一位小姐配得起我們大官的,也不容易。”銀姑終於忍不住了。
“這話倒有道理。”
“可別把我說成貌若潘安。”
“也差不多了,是不是?阿銀。”鍾老太又再-了眼。
“大官在我眼中,根本就是朱……是羅密歐……”
三個人一起大笑。銀姑跟隨鍾老太念過點書,她一高興就——書包,說說古人,很有趣。
“你回來這些天,爹媽帶你去哪兒玩過?”
“哪兒都沒有去過,他們帶我天天吃飯,交際應酬,我傻瓜一樣的坐著。後來,我不跟他們出去了,留在家中。一天到晚一個人,一個星期見不到爸媽,見到了,他們又開派對,我反而要躲在房間……”
“那不肖子,不賢媳,簡直不是人,更加沒資格做人父母。”鍾老太一提起兒子。媳婦就生氣。
“他們說,辛辛苦苦賺錢,也是為了振興家業,留給我大量財富,享用三生,為我好。”
“啐!虧他們說得出口,”鍾老太不提還可,提起就非常生氣,接著說:“當初你媽生了你,一看是個兒子,她便馬上要紮輸卵管,絕育啦!我求她,又送首飾什幺的,我不貪心,隻求她多生個兒子又好,女兒又好,給你將來做個伴,獨生子,好孤獨的,她口裏答應,嚇!第三天就做了,還瞞了我好幾年,你猜她為什幺不肯再生?”
“生孩子好辛苦的吧!”
“哪一個女人不生孩子?哪一個女人生孩子不痛苦?痛過再生,反正隻不過十月懷胎,生完一扔,有乳娘又有護士。原來她擔心生孩子多了,身材會變樣,真豈有此理!”
“媽咪現在的身材,的確仍然保持得很好。”
“身材好有什幺用?沒盡做賢妻良母的責任。都四十六歲啦,兒子都二十三了,快做家姑了,還不安分,身材好有什幺用,又不是拍三級片。”
“祖母,泰國好不好玩?”鍾宇希轉一個話題。
“好!政變完了,安定了,一切都不同。我早知道你回來了,我馬上回來,把你一個人扔在那個家,你不喊悶,我也擔心。”
“祖母,你好兒年沒出門了,我是想你玩開心些,所以提前回來也不告訴你。”
“你這孩子,就會為人設想。”
“要是大官不這幺令人喜歡,老太又怎會當他心肝寶貝?”
“這也是,希兒有孝心,重視親情,一點都不像他爸爸……”
“祖母,你還沒看我由美國給你帶了些什幺回來!”
“你這小傻子,美國有的,我們香港都有,還便宜呢。”
“那是心事,錢買不到的。”
“這是真話呀!……”
鍾老太和孫兒吃過點心,就睡午覺去了,銀姑也要打掃收拾地方。
鍾宇希帶杯茶和一本書,到樓上天台。
天台全部有纖維上蓋,所以就算風吹雨下都不怕,而且坐近圍欄,還可以看到遠處的大海。
可以在這兒看日出。看日落,風景不算很美,但可以看到大自然風貌,有山有水又有樹。
夜景就一片沉寂,因為屋小人稀,而且居民又不習慣太晚睡覺,因此,沒有如彩鑽般燦爛的燈光。
鍾宇希低頭看書,忽然聽到隔鄰有人粗聲粗氣,用不純正的英語說話。
鍾宇希一方麵無聊,另一方麵好奇,應該有兩個人,為何另一個不發言?
鄰家的房子和祖母的一式一樣,兩層高,有小花園,也有天台,一排齊齊付的嘛。
不過,經過昨天發生的事,他不敢明目張膽的去看,隻靜悄悄沿著圍牆瞄過去。鄰家沒安裝上蓋,因此一目了然。
一個菲傭正在對一個女孩子說話,然後轉身進去。
女孩子開始曬晾衣服。
一排排,十分整齊。
她那一把長發蓋住臉,身材不高不大,發育也不算很好,看樣子她年紀很小,最多十三四歲。
她衣服還未曬晾好,一個中年女人進來,向她指指點點,說了一堆,女孩子又是點頭,然後,那女人又進去了。
曬好衣服,她又去淋花及淋那青蔥的著前。
然後她由屋裏搬出一張藤椅來,邊吃餅幹邊看海景。
一會才拉起椅子進去。
由於她一直沒有抬起頭,因此,看不到她的樣子。
她穿了條米啡間條的棉布花裙,鬆身的,連身材也不大顯現。
看見她,鍾宇希又想起昨天看見的美人兒,兩個人年紀或許相差兒年,但際遇顯然有天淵之別。美人兒有菲傭為她蕩秋千,衣服又時髦、美麗,像個白雪公主。
這女孩子要做不少家務,任何人都可以指使她,像灰姑娘。
他見過兩個鄰家的女孩——個是公主,一個是灰姑娘。
童話裏的白雪公主和灰姑娘都很可愛,但她們呢?暫時無可奉告。
單看外表,當然是公主動人。
吃晚飯時,鍾宇希和祖母聊起來了。
“鄰家的女孩?她是乘孩子,叫湯鈴。”
“她家環境應該不錯,好象還有菲傭。”
中等人家,有生意有屋有車有傭人,那菲傭去年才請來的。”
“她家有許多人嗎?”
“通常三個,最多四個。”
“菲傭應該可以應付家務,為什幺還要主人做工?”
“你看見湯鈴在做什幺?”
“菲傭叫她曬晾衣服,還有一個中年女人叫她澆水淋花果。”
“湯鈴這女孩子好命苦。”
“祖母,你認識她?”
“傻小子,我們做了幾年鄰居,我看著湯鈴一天天長大,怎會不認識她?”
“若大官不是去美國念書,他和鈴姑娘可能做了好朋友。”
“若是她真乖,我倒想她做我妹妹,我隻想有個玩伴。”
“乖,湯鈴乖,那孩子有情有義。就是命不好,她十歲左右,父親就去世了,她和母親湯太太有著一筆遺產,本來也生活無憂,又有兩個忠心老傭人,當中一個,還是把湯鈴帶大的。”
“中年女人就是湯太太?”
“不,不是,湯太太年輕守寡,意誌薄弱,抵受不住甜言蜜語,便跟了個叫莊永強的男人,婚後一家三口搬進來,也很快樂……”
“誰知有天,來了個叫莊珍寶的女孩子,說是莊永強的女兒,湯太太嚇了一跳,因為莊永強告訴湯太太他從未結過婚。”鍾老太吃炮飯要喝茶了:“還是叫阿銀說,她比我還清楚。”
“我和湯家兩個傭人比較接觸多,以前的事,都是她們告訴我的……湯太太對於莊小姐的出現,十分氣怒、後來不知道莊先生用什幺方法,莊小姐終於可以留下來,一同居住……”
“不到半年,有天晚上,突然來了位莊太太,原來她才是莊先生的正室,莊小姐也是他們夫婦的掌上明珠,湯太太氣得要生要死,大吵大鬧,當天晚上,大雷大雨,老太一早就入睡了,我被雷聲驚醒,去察看窗門,發覺鄰家燈光通明……”
“像不像粵語長片?”鍾老太搖著頭說:“第二天一早,阿銀告訴我,我說可能是她忘了關電視機……”
“我每天去買菜,都約同湯家女傭結個伴,因為這兒離菜市場,最快要走二十分鍾……誰知道她們看見我,都向我哭訴,一個說湯太太半夜給莊先生謀殺了,另一個說湯太太被莊先生迫瘋,離家不知去向……”
“湯太太不見了嗎?”宇希忍不住問。
鍾老太和銀姑都搖頭。
“會不會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
“她就算走,也會帶同鈴姑娘,鈴姑娘是她的命根子。”
“她被迫瘋了,自然顧不了那幺多。”
“但是已幾年了,這幾年任由姓莊的一家薄待她的女兒,都不回來領回她?”
“還有,我們前幾排屋,直下去有個海,第二天下午,有人發現海邊有隻鞋子,兩個傭人認過,證實出事那晚,湯太太就是穿那鞋子的。”
“那幺說,湯太太是跳海自殺了。”
“但找不到屍體。不過,那件案也驚動了官府,兩個傭人還出庭指證莊先生謀殺湯太太,可惜是她們一時之憤,根本毫無證據,結果當失蹤案處理。”
“這事發生了多久?”
鍾老太看看銀姑:“三年多了!當時很轟動,沒有人不知道。”
“那女孩子呢?”
“她已經升上中學,十一二歲。”
“她應該懂事,一定很傷心。”
“很傷心,天天哭,我們最關心的就隻有這個小女孩,幸好當時還有兩個湯家忠仆。”
“她們呢?怎幺又換了菲傭?”
“事發後不到半年,便被姓莊的加罪名趕走,插贓家禍,說她們偷錢、偷古董,吵到差館去……”鍾老太又口氣:“兩個忠仆離去前,逐家逐戶叩頭,請我們多之照湯鈴,不讓姓莊的刻薄、虐待、陷害……那幺忠心,很難得。”
“姓莊的一定知道。”
“他怎能不知道?有一天,莊太太打了鈴鈴一個巴掌,上學時被一位街坊發現,他馬上通知好幾戶人家,上門找姓莊的理論,姓莊的道歉又保證,還當眾打他老婆,莊太太又認錯,又叩響頭……唉!演戲一樣。”
“以後誰看見鈴姑娘都檢查她,找傷痕……”
“那女孩子年紀也不小了,受虐待為什幺不向鄰居求救?若有困難,你也會幫她。”
“幫,一定幫,一方麵受人所托,另一方麵,孩子無父無母,也夠可憐,誰都肯出頭。但這孩子就能忍,既不向人訴苦,也不求饒,我們隻好自己費心些。”
“既然姓莊的都不是好人,那女孩子為什幺不去投靠其它親戚?”
“聽湯家兩個傭人說,他們沒有什幺親人,特別湯太太跟了姓莊的,連遠房親戚都不來往了。”
“無親無故,又被人欺負,真可憐,莊太太還那幺凶。連菲傭都欺負她。”鍾宇希對湯鈴的身世十分同情。
“奴才總是狗眼看人低,至於莊家一家三口,在屋子裏罵罵喝喝鈴鈴,自然難免。但出外,就另有一副麵孔,每星期一行四人去吃茶,都要鈴鈴穿得漂漂亮亮,回來又給她買大包小包,做給街坊看……總之,一鈴吃飽,穿暖,有書念,不被她們虐待毒打,屋子裏的事,我們始終是外人,很難二十四小時守著。”
“姓莊的一家,吃鈴鈴的。住鈴鈴的,應該善待她。”
“還有汽車、錢財……鈴鈴根本是他們的搖錢樹。”
“可惜姓莊的沒有良心。”
樹屋已經大小了,而且太孩子氣,鍾宇希把樹屋拆掉。
不過,他又要管家為他在另一棵大樹上,做了張吊床。
他很喜歡樹蔭和樹的氣味,高處空氣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