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之時,正是雪濃,放眼望去,清宇內玉蝶紛飛,焚化場的大火仍未熄滅,仍然可以看見被火焰映紅的天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重八終於實現了願望,不知他與小蘭在另一個世界,是否會如今生所期待這般把臂同遊、泛舟五湖?
飛身躍上屋頂,未及站定,一個小小的身影已經飛撲而來,“娘……。”
火兒的腳印從屋頂的另一端筆直的飛奔而來,昕兒微笑著將他裹在懷裏,聽他喃喃的講述著無法聽懂的思念,而息衍緩緩的沿著屋頂小心翼翼的迎了過來,他麵上滿是微笑,“火兒為了等你,堅持不肯進屋,我們一直站在屋頂……。”
一邊回屋,一邊細細講述此次進宮的遭遇,講到小蘭、講到重八,講到新收獲的朱雀的友誼,火兒瞪大眼睛,隻是甜甜的微笑,息衍微微的歎息,伸出手,“昕兒,這一切都是中土人說的命運吧!可是你細細想一想,若小蘭活著,她會繼續痛苦,愛不能愛,恨不能恨,即使迫不得已選擇了重八,也違逆了她的本心,在她心裏,重八是親人,而非愛人。
而重八呢?是一個可憐又可恨的人,他的可憐之處便是一開始便將自己置於小蘭的身後,隻能癡癡的凝視著她的背影,所以小蘭的眼睛注定看不到他,最多是太陽落到身後時,看到地上他的影子。
這兩個人活著便是受罪,無窮無盡,他們的死,也許是一種解脫,能夠解脫他們在現世一切的尷尬與桎梏,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為此覺得痛苦呢?你應該為他們感到高興和欣慰。”
欣慰嗎?息衍不會明白自己的感受,故人凋零,那是怎樣的一種痛苦,不願再談論下去,昕兒伸手撫著火兒的麵頰,“朱雀說李世民嘔血成升,那是什麼毒?”
“修羅已過去看過,”息衍起身斟了一杯溫水,熟練的放入蜂蜜,攪勻後遞給昕兒,然後坐下看她喂火兒喝水,“下毒的是個行家,那是七蟲七花的毒,毒呈膏狀,沉於酒杯底,所以酒宴過半李世民才腹痛如絞,呈中毒的跡象。”
七蟲七花毒在南荒相當的普遍,尋常的百姓配製七蟲七花毒是為了消除家中的害蟲,而使毒的行家,卻能從掌握不同的蟲子和花草的分量,配製極厲害的毒藥,以息衍這般說,想必是下毒的人,故意留下李世民,想到途中遇到的男子,想必便是那人吧!
“明日我們就要出發,早些休息吧,”息衍站起身,“我已備好熱水,你梳洗過後,早些歇息吧!”
剛剛躺下,便聽見屋頂輕響,昕兒正要翻身坐起查看,息衍伸手拉住她,“是修羅,這些時日,她常常在這個時刻與顧原祺相會。”
緩緩躺下,麵露微笑,修羅!她比紅萼更加適合原祺哥哥吧!
如約而至,顧原祺果然已候在亭中,手中捏著一塊柔布,正細細的擦拭手中的長劍,聽到聲響,顧原祺抬起首,滿麵淡笑,“來了,坐吧!今日有上好的女兒紅。”
坐在顧原祺對麵,微笑著凝視他擦拭長劍,顧原祺手腕輕動,在空中挽了一個劍花,“你看我作什麼,喝酒啊!”
果然是好酒,色作胭脂,酒香撲鼻,許是受酒香所引,顧原祺放下軟布,抬眸一笑,“聞到這酒香,手已軟了。”
看他連盡三杯,修羅微笑著再為他斟滿杯,顧原祺低聲道:“明日便要出發,聽你們講述火蛇種種,就連我也覺得心驚膽顫,隻不知明日出戰是吉是凶?”
“放心吧!”修羅捧杯,優雅的呷著杯中醇香的酒,心中也是忐忑不安,麵上卻笑容可掬,“有祭司大人和教主在,不會有事的,而且這次稱得上是破釜沉舟,不成功,中土便會毀滅,所有的人都會全力以赴的。”
“不說了,”顧原祺搖了搖頭,從懷裏抽出一支竹笛,“今夜是否將那支曲子教完了?”
“當然,”修羅將白玉笛橫在唇邊,吹笛的功夫也是臨時請音婆教授的,隻教旁人不行,但是顧原祺不懂音律,自己教他月餘,他僅會簡單的曲調,所以要應付他,可比自己學笛容易了不知幾許,“我先完整的吹奏一遍,你細細聽音調的變化。”
笛聲幽幽,在雪夜裏傳得很遠,探望完李世民的紅萼沿著沉於黑暗中的走廊慢慢前行,聽到笛聲,她循聲而去,暖亭中懸掛著風燈,坐在燈下的兩個人身影昏黃,那女子穿著白色的棉布長袍,膚色淡黑,眉目如畫,眼神溫柔,那支曲子極為委轉,聽上去,是一個女子在向情郎表達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