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今日長安城特別的靜謐,風從耳邊吹過,帶來城外花的香味兒,李元吉麵無表情的抬首,天空一片淡漠的藍,沒有一絲雲氣,恍惚間,似乎回到與文彬相見的那一日,他身穿寶藍色銀紋長袍,發髻籠在青紗冠中,手中握著一冊書,小心翼翼的穿過擁擠的人群,聽到軍士吆喝的聲響,他緩緩的轉過首,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隻覺得心如鹿撞,就在那一刻,他的鮮妍明媚照亮了自己灰暗的心。
從不知會這般的了無生趣,從前總是為了太多與自己不相幹的事忙碌,打仗、打仗、打仗,生命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斥著鮮血與爭鬥,隻有與文彬在一塊兒,才知道原來這世道是五顏六色的,天、水、草、花、人,形形色色,那麼的美。
隨著他的離開,一切都變成了灰白的顏色,了無生趣,緩緩的抬眼看著越來越近的玄武門,今日父皇召見,是為了太子監國吧!忍不住側頭看了看建成,他意氣風發、神采飛揚,今日他就能問鼎皇位了吧!
真真的無聊,當他真的成為皇帝,他也會如自己此刻這般無聊吧!早知道早盡弓藏,在建成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自己就會被莫須有,不,不是莫須有,就會被貫以種種罪名,永遠的流放出長安。
離開長安?好啊!真好啊!從此天高地闊,再也不用為那些無聊無趣的事兒憂心了,對嗎?文彬,再也不用了,再也不用了!當然也不用再犧牲什麼人了,自己已經一無所有,除了自己,再也犧牲不了其他人了。
站在城樓向下張望,李元吉在短短的數日間便蒼老得令人驚訝,他那般的老,老得連眼睛都死去了一般,昕兒不由覺得那般的憐憫,他親手殺了文彬,也就是親手殺了他自己,也許在文彬死前,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如此的愛著他,愛到超越了對自己的愛。
“昕兒,”聽見李世民的呼喚,昕兒緩緩的轉過身,他穿著鮮紅的長袍,那長袍的顏色如此生動,仿佛隨著他的走動,就有鮮血流淌而下一般,“昕兒,今日過後,你們就要回南荒了吧!聽說南荒天高地闊,風俗與中土大不相同。”
總覺得他今日說的話,另有深意,仿佛在暗示什麼一般,“的確與中土不同,那裏四季如夏,沒有冬天,火兒第一次看到下雪,可高興壞了,可是漸漸的,便不喜歡,那般的冷,就像住在冰窟裏一般,他的性子隨我,我也怕冷。”
“現在還怕嗎?”李世民笑了,他覺得自己的心突然活潑起來,即使沒有江山,也那般的愉悅,“我聽人說過,武功越高,內力越強,就越能抵禦寒冷。”
“殿下不明白吧!”昕兒微笑著,她額間白色的火焰優雅的跳動,“那一年冬天,娘帶著我去找爹爹,在路上,盤纏用盡了,娘隻好當了自己的棉袍,為了省錢,我們不能投宿,那個時候,許多的小鎮上的人都被征調去挖運河,十室九空,娘就帶著我住在人家的屋簷下,雖然點著火,娘的手就像冰一樣的冷,徹骨一般的冷,那就是我對冬天的印象。”
麵上的笑容漸漸凝滯了,昕兒轉身對他微微一笑,“所以我討厭冬天,異樣的討厭。”
聽她重複的強調著對冬天的討厭,李世民微微笑了,隻有南荒沒有冬天,所以她必是要回去的,握緊了拳頭沿著樓道向下,眉刀站在城門旁的陰影裏,一見李世民,便躬身行禮,“秦王,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妥當了嗎?李世民轉身看了看城樓上的昕兒,今日她穿著暗紅色的長袍,寬袍大袖,臨風而立,“眉刀,傳令下去,不要傷害昕兒,其他人,殺無赦。”
“秦王,教主的武功……。”
“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李世民冷著臉,“去傳命吧!”
馬低聲嘶鳴,立在原地團團打轉,似乎前方有猛獸一般,李建成皺著眉,“元吉,我怎麼覺著心一陣急跳。”
抬首向前張望,玄武門平靜如常,城樓上的軍士衣甲鮮明,五步一崗,城樓轉角處有暗哨,與往常沒有什麼異樣,再轉身看了看骨疽頂極殺手裝扮成的侍衛,心下微微寧定,“元吉,應該是我多疑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