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其實沒有什麼好菜,沈仲詢一離開,林母立刻打電話給林父:“別打麻將了,去菜場買點菜!”
林父那頭全是麻將“劈裏啪啦”的聲音,“幹嗎要買菜,這都兩點了,菜不新鮮,明天早上再買!”
林母喊道:“哪這麼多廢話,讓你買就去買,刀刀的男朋友晚上過來吃飯!”
林父詫異道:“什麼,男朋友?”
林母一邊狠狠剜向林初,一邊同林父解釋前因後果,林初抱著靠枕,幹脆躺在沙發上裝死。
她心中不安,告訴父母她已有男友是一回事,男友登門拜訪又是另一回事,在林初看來,男朋友上家裏吃飯,是一件莊重的事情,昭示著她的單身標誌剔除,也預示著這個男人將會和她有一段未來。
林初從未將這段情視為遊戲,但她真得沒有做好讓沈仲詢見家長的準備。
越想越緊張,林初捂住撲騰亂跳的胸口,手麻腳麻,沈仲詢的電話打斷她的胡思亂想。
“你爸媽喜歡什麼?晚飯的時候我帶來!”
林初躲著林母,小聲道:“你隨便買點水果就行了,或者買兩瓶酒,他們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
沈仲詢靜默片刻,似乎有話要說,林初問了一聲,他道:“那就這樣吧,先掛了!”
林初見他這樣冷淡,便知他在生氣,她趕緊解釋:“今天你別誤會!”她從早晨起床開始講起,直到方一豪開車送她們回來,“我媽今天鬧了個烏龍,她已經生我氣了!”
沈仲詢那頭還有工作,這周雙休日並不得閑,辦公室裏屬下進進出出,還有林初的事情讓他煩心,他指著一個同事手上的文件,示意他送去隔壁辦公室,才說道:“等晚上回去再跟你說,我在忙,掛了。”
他是真的生氣了,林初愈發覺得委屈。
林父的熱情是寒冬裏突生的烈日,嗞嗞地熏烤出一團團的火,林母一開門便驚道:“你去打劫了?刀刀,過來幫忙!”
林初衝到門口,隻見林父擠在一堆塑料袋中,大門被堵得嚴嚴實實,“快拿快拿,袋子要斷了!”
下午兩點過後,新鮮的蔬菜魚肉都開始降價,林父索性包攬了一大堆,粗略估計,足夠他們夫妻吃上兩周。
家裏的冰箱是最老舊的款式,外形矮小,顏色亮綠,電源處還總能聽到“嗞嗞”的聲音。林母再次抱怨起來,催林父有空去買冰箱,裏頭容積太小,根本塞不了多少菜。
夫妻二人開始在廚房忙活,林母坐在板凳上,舉著剪刀剃幹淨明蝦的腸子,林父在清洗老鴨,不一會兒就搬出了砂鍋,將洗幹淨的老鴨和調料全部倒進去,放上爐灶後又繼續打理其他的菜。
兩人邊幹活邊聊麻將,林初聽不懂他們的專業名詞,貼著廚房門問:“我來幫忙?”
林母瞥她一眼,氣也消得差不多了,說道:“你去洗個澡,不是說出租房裏洗澡冷嗎,今天回去就別洗了,在家裏洗好,把浴霸打開,髒衣服也全都換下來。”
林初“哦”了一聲,聽話的去了洗手間。
洗完出來,時間不過才四點半,林初擦著頭發,跑去餐桌望了一眼,立時覺得饑腸轆轆。
幾道熱菜還未下鍋,天氣冷,放一會兒就要涼了,林父將盤子擺起,準備稍後大顯身手。
沈仲詢到達的時候,林初的頭發還未擦幹,發梢時不時地落下兩滴水,她打開門,小心翼翼道:“來啦?”
沈仲詢淡淡地應了一聲,看向站在客廳中央的林母,笑著叫了一聲“阿姨”,又將手中的煙酒和水果遞上。
煙酒都是出了名的好牌子,水果均是進口的高檔水果,談不上多貴重,但絕不失禮。林父很容易被收買,笑嗬嗬地接過煙酒就讓他隨意坐,林母也不像下午那樣擺譜,待客之道還是需講究的。
“這個龍井是刀刀的大伯送來的,比外麵買來的要香,你去外麵買還買不到這麼正宗的,要麼是假冒的,要麼就是參進去一些陳貨。”林母斟上水,綠油油的一芽一葉漸漸展開,聞香清冽,入口甘醇。
沈仲詢道了謝,與林母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他不是健談之人,多數時候更喜沉默,不過多年曆練於酒桌,性子如何也不會孤僻,場麵話說得圓滑,恭維話說得自然,且見多識廣,隨便指一樣東西便能掰出話題,倒讓林初吃驚不小。
沈仲詢拍了拍沙發扶手:“我對木料並不了解,不過我大哥是做古董生意的,我以前見過他淘來的木椅,感覺跟這個材質差不多。”
林母笑道:“你眼光倒是毒,這套沙發我們剛搬家的時候買來的,那會兒刀刀剛念小學,當時就要好幾千呢。”她向沈仲詢展示自家的條件,雖說她夫妻二人文化不高,工人出身,可家中條件並不差,有兩套住房和一個車庫,因此就算林初沒有工作,他們家也養得起女兒。
林初洗了兩盤水果放到茶幾上,插不進那兩人的話題,一時有些悻悻,索性去幫林父的忙,窩進了油煙滾滾的廚房。
上了飯桌,林母已弄明白了沈仲詢的工作,滿意是自然的,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又有些走神。
林父取出珍藏了數年的好酒,替沈仲詢倒了一杯,“沒什麼好菜招待,看看合不合口味!”
沈仲詢笑道:“叔叔阿姨實在是客氣了,這麼多菜,我看您一直忙到現在。”
“不忙不忙!”他們互相客氣了一番,林父問道,“你家裏有些什麼人?”
沈仲詢回答:“我媽過世好些年了,家裏還有一個大哥一個大嫂。”頓了頓,他又道,“還有一個姐姐,也過世得早,留下一個兒子,一直都是我爸和我大哥在帶他!”
林父怕話題太過敏感,笑著岔開,問起了其他的,林初咬著菜愣了愣,她從未聽沈仲詢談及江晉的母親,雖對她有各種猜測,可真聽到她已不在人世,心裏頭還是有些怪異,也不知江晉現在如何了。
她孤零零的無人理會,思緒天馬行空,父母二人隻顧向沈仲詢問長問短,林母見他已喝了兩杯酒,說道:“你平常酒喝得多不多?要注意健康!”還有潔身自好,不過這話林母沒有說。
沈仲詢笑答:“有時候應酬起來沒法推,我也一直有控製自己的量,酒喝多了傷身,吃再多的補品也補不回來。”說著,他不動聲色的放下了酒杯。
聊了幾句後林母朝林父遞了一個眼色,林父喝得滿臉通紅,又摸出一包香煙,倒出一根遞給他:“來來來,抽一根!”
沈仲詢趕緊擺手:“謝謝伯父,我不抽煙!”
“不抽煙?”林父道。
沈仲詢笑了笑:“我偶爾工作太忙或者應酬的時候才抽上兩根,平常不抽煙。”
林初聞言,心裏嘀咕了一聲,暗罵他虛偽,碗裏突然多了一隻蝦,一抬頭,就見沈仲詢勾唇在笑,林初不知道這隻蝦是封口費還是講和酒,她夾起來往嘴裏一塞,咬得脆響,連蝦殼也吞了進去。
這頓飯吃得有些久,林父總來和沈仲詢碰杯,沈仲詢每次隻意思意思的抿兩口,分寸拿捏到位。原先他冷落了林初,後來也時不時地給她夾菜,倒是林初傻乎乎的吃個不停,被林父笑著責怪了幾句,說她不懂事兒。
冬天的溫度很奇特,冷起來時手腳冰涼,熱起來時一簇簇的火從胸口蔓延,飯桌上的白酒已見底,林父的酒量難得能夠在家中展現,臉早已燒成了紅碳,連耳根都變了色。
反觀沈仲詢,隻麵色紅潤了一些,意識清醒如常。林母已不知不覺的將話題轉到了林初身上,“過年的時候家裏老人還笑話她,這麼大個人了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我對她最不放心,念了這麼多書有什麼用,說好聽點是單純,說難聽點就是傻,找男朋友哪裏這麼簡單。”她指著菜讓沈仲詢繼續吃,說道,“要我說,男人不需要多有錢,長得多好看,老實點兒就行了,外頭花花草草太多,尤其是像你們這種做房地產的,我看光那些售樓小姐就已經漂亮的一塌糊塗了!”
林母歎了一口氣:“這感情怎麼維護,家庭怎麼維護,是要靠兩個人共同努力的。我是老思想,女人一定要賢惠,女人賢惠了,男人也要顧家,花花腸子最要不得。”她瞪了一眼林父,“你看她爸,這要是在外麵喝成這樣了,還不胡來!”
沈仲詢一笑,“我也認為男人要老實顧家,以前我剛參加工作,跟著領導出去應酬,當時什麼都不懂,就眼睜睜的看著領導和酒桌上的女人搭上了,後來離婚的離婚,調職的調職,沒幾個人有好下場。這不光是簡單的家庭問題,還是一個人的思想素質問題,如果一個男人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到位,還怎麼能在事業上有建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