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佛爺見這幾日米洲沒什麼精神,繞著彎兒地問她是不是在和葉綸鬧別扭。米洲笑著否認,老佛爺難得像親媽地撫著她的肩說:“小米粥啊,你可以不對我說實話,但是不要彼此把自己的想法藏起來。不要急著反駁,媽媽是過來人,我懂的。你們還太年輕,難免都有些倔脾氣,倔強的自尊,倔強的自信,倔強的自以為是無私,倔強地以為對方能夠猜透,本來很簡單的事情會因為你們的倔強而變得複雜。感情不是猜謎語,不管你猜沒猜對,謎底都擺在那裏,總會有揭曉的時候;感情是捉迷藏啊,如果真的藏得太深,你們會把彼此弄丟的。”
米洲依靠在老佛爺懷中,柔順地點頭:“媽媽,謝謝,我明白了。”
老佛爺身子一抖,站起來走開,邊走還邊像看怪物一樣看著米洲,嘴裏嘟噥著:“乍一聽你這麼溫柔地叫我媽媽,我還真不習慣,唔,還是老佛爺聽著順耳。”
米洲看著老佛爺的背影無聲地笑著,說實話,她也覺得很別扭。
老佛爺說的話她懂,隻是,她可以做到不藏起來,葉綸做得到嗎?她一直都知道,他習慣將自己用外殼包起來,因為那樣可以少受到傷害。盡管他為她打開了一扇門,但是他仍然保留著他的禁區,有時候她會覺得看不透他,總像隔著一層紗。很多時候,麵對很多人,葉綸都在笑,要麼是玩世不恭的,要麼是淡漠疏離的,卻隻有在她麵前會開懷大笑。那種從他透亮的眼眸深處滲出的笑意,才是她的珍寶。開心地收藏她的珍寶同時,她也會覺得心痛,大約那種長久伴隨他的孤獨不是短時間能驅散的吧。
今年的春節特別晚,所以正月初十學校就該開學了。葉綸說讓她早幾天回學校去,雖然他沒明說,但米洲明白,他不過是想早點見到她,想兩人多些日子相處罷了。離除夕夜已經好幾日了,米洲也想通透了,對於葉綸的決定她已經能夠平靜接受,她隻是個平凡的女孩,做不到改變生活,那就隻有改變自己。她笑自己一開始怎麼鑽進牛角尖了,若葉綸真是個沒有進取心、隻知道啃老的男生,她還會那樣喜歡他嗎?不就是一年麼,對卿楊,她可以不要任何承諾地等八年,那麼對於葉綸,她更可以等,也更願意等。相較之下,一年的時間也不過是白駒過隙。
“你已經想好了?”葉進盯著兒子稚氣褪盡的臉問道。
葉綸站在父親的書桌前麵,目光澄澈似水,卻傳達了不可動搖的信念。
“隨你吧,去那裏也不錯。”葉進看了兒子一會兒,隻吐出簡短的一句話,就好像葉綸剛才在和他商量今天晚飯去哪裏吃。
葉綸一言不發地走出書房,目光掠過保險櫃時,眼睛不受控製地眨了眨。關上書房門,他疲倦地靠上二樓的廊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原來,難得糊塗真的最是難得。有些時候,真相比謊言更加殘酷,稀裏糊塗活在謊言中反而成了一種幸福。他已失去了這種幸福,他難以想象在真相麵前父親是用怎樣複雜的心境在為他撐起這泡沫般的幸福。葉綸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好父親——不管他的這種好有幾分真、幾分假、幾分無奈,有幾分是因為夫妻情深,又有幾分是因為父子親情。但是他卻再難做到心安理得、若無其事地享受這份好。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還會打開那隻保險櫃嗎?葉綸望向樓下客廳一直未變的熟悉布置,唇角流露一絲譏誚,當初這房子的裝修風格可是依了母親的喜好定的。如果?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