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洲出院第二天剛好趕上係主任把電信專業的學生召集起來,通知大家準備去M市的工程研究院進行為期一周的實習。說是實習,其實更像是去集體旅遊,所以學生們都很興奮。
大巴載著一車師生晃晃悠悠地行駛過一段田間公路,窗外飛快掠過的田畦綠意蔥蘢,讓人不由自主放鬆了身心。上午金燦燦的陽光穿過車窗鋪陳在米洲臉上,正是恰到好處的熱度。張琦已經將腦袋歪在她肩上睡著了,耳邊傳來齊玉與卿楊的喁喁,她微微眯了眼,心情難得的輕鬆。
眼見前方幾百米的道路盡頭已經出現了一道氣勢恢宏的大門,門兩側立了身姿挺拔的持槍哨兵。在大家嘈雜的議論中,帶隊的楊老師施施然從前排的座位站起,兩手向下一壓,清清嗓子煽情道:“同誌們啊同誌們啊同誌們,令人激動的時刻終於到來了!”頓了一頓,沒有等到同學們的熱烈回應,他尷尬地摸摸鼻翼,道:“由於工程研究院是涉密單位,所以,同誌們的手機和相機都要上交,在這裏實習完了再還給你們。”
此言一出,同學們炸開了鍋,七嘴八舌地抱怨楊老師怎麼沒有早說。米洲不滿地嚷嚷道:“這年頭,沒有手機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沒有手機的生活是生不如死!你把我們手機收了,到時候再把我們這群未來的白骨精賣掉怎麼辦?”張琦緊緊握住米洲的手猛點頭以示讚同。
楊老師狡黠地眨眨眼說:“我就知道是這個效果,要早說了你們就不能這麼溫順地跟我來了。不過——為了補償同學們,係裏麵決定最後一天專門空出來讓你們去旁邊的Q山遊玩,到時候手機和相機就都還給你們了。”
同學們的表情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隻一眨眼的功夫車內氣溫就急速升溫。等到哨兵扛著槍走過來的時候,同學們已經把手機和相機全部裝進專用口袋裏並作好了登記。看著哨兵將口袋收走,米洲的心還是不免沉了沉。一周,注定將會有一周要在等待與憂疑中度過了。
工程研究院的主要任務是為國家研製高精尖的武器,也承擔一部分民用產品的開發和研製。由於有些地方涉及國防機密,所以米洲一行人隻是在那些不怎麼緊要的研究室進行參觀學習,每日的行程也都是有嚴格控製的。與其說是實習,還不如說是接受愛國主義教育來得更恰當,每日都是單調地重複早起、吃飯、坐車、參觀、吃飯的循環,因此除了親眼見到武器實物的興奮而外,整個實習顯得枯燥而沉悶。不過仔細想想,學校的安排也是合理的,本科生哪裏能在這種高技術含量的地方真正地做實習呢,能參觀一下就已經不錯了。
每天參觀完以後,同學們會被安排在招待所休息。沒有手機,沒有網絡,也不能隨便走動,閑暇的時候大家夥兒隻好看看電視或者打打牌。米洲不愛打牌,隻是抱著膀子看卿楊、張琦和齊玉打得熱火朝天,不時聒噪地給張琦出出主意。可是周圍的聲音越是熱鬧,她就越覺得內心寂靜得可怕,然後也就明白了為什麼熱鬧總是別人的。無聊的時候,米洲就會習慣性地摸著脖頸間的墜子想,也許葉綸會給她打電話吧,這麼多天都聯係不到她,他會著急嗎?
好不容易捱過在工程院實習的最後一天,手機和相機都物歸原主了。米洲拿著許久未曾親近過的手機,興奮地放到嘴邊大大的吻了一口:“寶貝兒,想我了吧,讓爺好好寵幸一下你。”
抬眼觸到張琦鄙視的目光,米洲訕訕一笑,按下開機鍵,滿意地看見手機的電量比人民幣還堅挺。逐條查收回複完短信、給老佛爺回了電話以後,她卻呆呆望住暗下去的手機屏幕不知該做什麼。也許手機就是那樣一個存在體,當你沒有它的時候,會覺得日子分外難熬,而事實上當你拿著它的時候,卻並不會用它做多少重要的事。你所需要的隻是確定它在你身邊這樣的事實。
葉綸的電話被米洲設置成快捷鍵1,隻要不到一秒鍾她就可以將電話撥出。她知道這是她此刻最想做的事,卻害怕再一次的失望與更深的傷痛。正猶豫著,手機驀然響起,把米洲嚇了一跳。
葉綸的大頭照在屏幕上急促地閃動,那是有一回米洲將冰激淩抹到他臉上後搶拍的。葉綸曾經為了要把這張照片刪掉,還和米洲搶作一團,結果被她一口咬在手腕上。每次看見這張照片米洲都想笑,但是現在她卻蹙著眉。在此之前。她不止一次地盼望著這個電話,但當這一刻真的到來時,她又生出莫名的畏懼來。
“喂?”她終於接下電話,帶著試探的不確定和陌生的無言。幾日失了聯係,他們之間似乎多了不該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