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的時間已經到來了,我正努力學習法語,每天都會想盡辦法用到五個不規則的動詞。隻要提起英語,彼得這個小子總是唉聲歎氣。我們剛剛收到了一些課本,還有一大堆練習本、鉛筆、橡皮和標簽貼,全都是我以前喜歡用的東西。
有的時候,我會收聽從倫敦發來的荷蘭新聞,了解到伯恩哈德王子的近況。伯恩哈德王子發表講話說,朱利安娜公主會在明年一月份生孩子,我覺得這真是一件好事情,可大家都對我這麼關注皇家的事情感到特別詫異。
我一直被大家議論著,結果公認為我是個十足的笨蛋,作為“獎賞”,我第二天還得多幹些活兒。我當然不希望自己到了十四五歲還在上初一,不過,我一直對他們不讓我看那樣的書耿耿於懷。媽媽正在讀《海倫》,是不可能讓我看的,但姐姐瑪格特卻可以。
看來,我必須再長大一點,再聰明一點,就像我那個有天賦的姐姐那樣。接著大家談起了我對哲學和心理學的一無所知,當然我對此的確也一竅不通。或許到了明年我會更聰明一點吧!
我剛起床不久竟發現,過冬的衣服隻有一件長袖外套和三件開襟的羊毛衫,真是讓人不高興。我已經征得爸爸的同意用白羊絨織一件寬鬆的毛衣,不要求用太好的毛線,隻要暖和就可以了。
我們有些衣服存在朋友那裏,但不幸的是,隻能到戰爭結束後才能取回,要是東西那時還在的話。正在我寫到有關凡?達恩太太的那段時,她突然進來了。“啪!”我迅速合上日記本。
“嘿!安妮,在寫東西啊!能讓我看一眼嗎?”
“我看不行,凡?達恩太太!”
“就最後一頁也不能看嗎?”
“真的不行啊!不好意思。”
說句心裏話,當時真讓我嚇了一大跳,因為凡?達恩太太所要求看的那一頁,正好是那段關於她很讓人厭煩的描述。
你的,安妮。
1942年9月25日 星期五
親愛的安迪:
昨天晚上,我到樓上“拜訪”了凡?達恩一家。在這裏的日子裏,有時我也會和他們聊聊天,覺得還挺有意思。後來我們吃了一些蛀蟲餅幹(因為餅幹盒就放在裝滿了衛生球的衣櫃裏),還喝了檸檬汁。
然後,我們談到了彼得。我告訴他們彼得經常摸我的臉,我希望他以後不要這樣,因為我不喜歡男孩子碰我。
凡?達恩夫婦就像所有的父母們做的那樣,他們說彼得很喜歡我,問我能不能對他好一點。我當時心裏想:“天哪!千萬別這樣!”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然後,我直率地告訴他們我覺得彼得的行為有點別扭,也許因為害羞的緣故吧!就像很多沒有接觸過女孩子的男孩子都會的那樣。
我不得不說“藏身密室”的“避難委員會”(男人部)的成員們,的確很有創意。下麵就讓我來跟你講講,他們是怎樣把消息從這裏傳給凡?迪亞克先生的。
凡?迪亞克先生是特拉維斯公司的首席代表,也是我們的朋友,他已經偷偷為我們藏了很多東西。他們先給澤蘭德的一位藥劑師寫了一封信,那個藥劑師是我們公司的顧客,請他填一張表並用隨信附上的信封寄回。爸爸在信封上留的地址是要求寄到辦公室的。
當這個信封從澤蘭德再寄過來的時候,他們取出裏麵裝的信,再用爸爸親筆寫的一張便條替換它。這樣的話,當凡?迪亞克先生讀到這個便條的時候就不會被人懷疑了。
爸爸他們之所以要選澤蘭德這個地方,是因為它離比利時特別近,信也就特別容易混過邊境。進一步說,如果沒有特別通行證誰也進不了澤蘭德,所以即便有人以為我們在那兒,他們也沒辦法跑去找我們。
你的,安妮。
1942年9月27日 星期日
親愛的安迪:
剛才跟媽媽又大鬧了一場,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最近我們就是處不好,姐姐瑪格特和我也是那樣,像這種大吵大鬧的情況過去在我們家是不多見的。
不管怎麼樣,結果都是我討不到便宜。媽媽和姐姐瑪格特的脾氣跟我大不一樣。我感覺自己對於媽媽而言,就像是一個外人。這你馬上就會看到,她連我對最平常的事情是怎麼想的都不知道。
我們經常討論到戰後的一些問題,比如說,到時候應該怎樣跟家裏的傭人說話。
凡?達恩太太又發了一次脾氣,看來她這個人真是喜怒無常。她不斷地把她自己的東西藏起來,而當凡?達恩家的東西每次“不見”一件,媽媽就總得用弗蘭克家的東西補上一件。
有些父母不僅對自己的子女,而且對熟人家的孩子也特別喜歡管教,我不得不承認,凡?達恩夫婦就是這種人。對於姐姐瑪格特來說,她是沒有被管教的機會的,她總是樣樣都好,完美無瑕。可是他們總是把我們兩個人擺在一塊兒說,我心裏特別不舒服。
安迪,你真該來聽聽他們在飯桌上說的話,沒完沒了的指責飛來飛去。媽媽和爸爸總是堅決地護著我的,要不是為了他們我才不肯認輸呢!盡管他們總是勸我話不要太多,不要樣樣事情都要過問,謙虛一點,但我很少能做到。要不是爸爸這麼有耐心,恐怕我早就會讓我的父母大失所望了,在這個方麵,他們已經對我仁至義盡了。
每當我由於不愛吃某種蔬菜而少吃一些、多吃一些土豆的時候,凡?達恩夫婦,尤其是那位太太,就總是看不順眼,總是認為我的父母慣著我。
“安妮,要聽話,再多吃一點蔬菜。”凡?達恩太太這時倒說得挺舒坦。
“不用了,謝謝你凡?達恩太太。”我回答說,“我已經吃了很多土豆了。”
“蔬菜對你有好處,你媽媽也是這麼說的,再多吃一點吧!”
她一邊說一邊硬要往我盤子裏盛菜,這個時候隻能等爸爸出來救我了。
然後,凡?達恩太太又開始說起來了:“安妮,你真應該生在我們家,我們家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是很有教養的。你父母把你慣成這個樣子也太可怕了吧!如果你是我女兒我絕對受不了。”
安迪,我告訴你啊!這可是她最愛講的話:“要是安妮是我女兒。”感謝老天爺,幸虧我不是!
現在回到教育孩子這個題目上來。昨天凡?達恩太太說完那些話之後,屋子裏出現了一種可怕的沉默。接著爸爸說:“我認為安妮非常有教養,起碼她學會了一樣東西,那就是麵對你這麼長篇大論的訓誡她一聲不吭。至於說蔬菜嘛!看看你自己的盤子吧!”
爸爸的幾句話讓凡?達恩太太不再言語了,她自己也隻吃了一點蔬菜。但我們可不能說她被慣壞了呀!真是想不明白,在我麵前她的嘴為什麼不能清淨會兒呢?這樣她也用不著給自己找罪受了。
那時那地,凡?達恩太太臉紅了起來,她的樣子可真是太好看了。可是我臉不紅,而這正是她最恨的。